父子俩相对无言。
有一瞬间,方先野几乎被自己的儿子说服了。
曾几何时,他像自己的儿子那般年轻时,也是这般性子。
只是后来他的官职越来越高,责任越来越大。
他已不再年轻了。
到了他这样的职位,千万人的身死都系于他的身上,稍有不慎,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变成现在的模样,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若方必安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个普通人,这样的想法并无错处。
可他生来便是将相之家。
他看着窗外,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问自己的儿子:“两场比赛下来,你以为阿思兰此人如何?”
“心思缜密,奸诈狡猾,狠戾不仁,但不贪生畏死。”
“第三场比试,若是实在不敌,性命受危,不要逞强,直接认输。”
“以阿思兰的心性,你尚且不是他的对手。”
方必安愣了一下:“做不到。”
“为什么!”
方必安理直气壮地:“不想认输,更不能认!
“我已输了一场,第三场我绝不会输。”
方先野气结:“你!你这个死小子,气死我了!”
“你若是没能力赢,又不肯认输,你想要如何?”
“爹,您这样想,万一哪日您被俘虏,那人要您投降,否则便要杀了您。您会投降吗?”
方先野噎了一下:“我”
方必安等了片刻。
“您看,您也不会这么做。”
方先野觉得自己的肝开始痛了:“这是一码事吗?”
“是。”
“你这臭小子,滚!”
“好。”
眼见着方必安一掀车帘就要下车,方先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您不是让我滚吗?”
方先野气得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踹:“方才我说一句你给我顶十句,让你滚的时候你听话了,你,你,气死我了!”
“给我滚回去在祠堂跪着!”
“是。”
另一边,阿思兰此次比试胜出后,发现手下们皆是低头不语,闷闷不乐的模样。
“你们这是怎么了?”
泰尔看了一下他人,涨红了脸,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大声道:“七皇子,我们觉得您做的不对!”
“那个梁人救了您,您,您却”
“你们觉得如何才是对的?”
“我若是输了这场比试,便是对的吗?”
阿思兰转身,盯着自己的手下们,眼神桀骜:“今日之事我决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如此。我与方必安是敌非友,他不该对我仁慈。”
“可对恩人出手,这,这实在是”
“对我而言,没有恩人恶人之分,只有敌人与自己人。只要能赢,用何种手段根本不重要。”
“可这样的手段会叫人耻笑。”
“旁人耻笑又如何?我会在意旁人的看法吗?若是畏手畏脚,早在几年前我就该死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为了赢需要放弃我们,您也会这么做吗?”
“会。”
阿思兰看着众人,目光坦荡:“若非必要,我不会这样做,因为你们是我的人。可若是将来有一天,我碰到了极为棘手的问题,若是只剩下这一种办法,我的确会放弃你们。”
“倘若你们身死,我会以图鲁的身份将你们埋葬,你们的家人我亦会替你们照料。”
“你们要是不认可我的做法,大可今日便离开。”
众人迎着阿思兰的目光。
明明他已声明将来有一天,他们会被他抛弃。
可众人非但不愿离开,反而觉得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泰尔率先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握住他的左手:“图鲁,愿终生为皇子效力。”
其余几人也陆续跪在阿思兰面前,向他宣誓。
阿思兰看着面前这几人,嗤笑一声,转身向宫外走去。
他知道这几人不会离开。
这些人的出身都不好,原本这些人都在他的父亲手下做些杂事,从未有人重视过他们。
好在这些人都有些许本事,且都被尤月处罚过。
他找了个机会将这几人聚在一起,许他们权力与财富。
人一旦尝过权力甜头,便再也无法忍受人微权轻。
对于他们来说,比起被背叛,他们更怕回到当初寂寂无闻的日子。
人们总是很虚伪,却非要给自己挂上正义的虚名。
他突然想到了跟他比试的那个少年。
此人要么就是个傻子,要么就是个软弱的人。
这类人通常都活不长久。
今日唯一让他意外的是,方必安的身手比他想的要好些。
他在大梁呆了近一月,大梁的男子多是些养尊处优的废物。
原以为方必安也不过是箭术强些,今日一战他倒有些许意外。
他之前故意在方必安面前暴露自己腿部的弱点,虽未能迷惑方必安,但这并不打紧。
因为此次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