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生悚然,双目紧接着就失去了焦距,于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巨大,伟岸,无垠,渺茫,无可名状。
他想心生恐惧,但却怎么也害怕不起来,就仿佛看见了宇宙,而非看到了某种怪物,因此,他心底只有在万里无云时的夜晚仰望宇宙星河时的悲凉喟叹。
他不知自己呆立了多久,只觉眼前之景在某一刻云淡风轻,只余下一道“渺小”的身影。
“见大而不见小也。”安道生心下升起这一声叹息。
他不知自己与这道身影有多遥远,远眺着看不清面貌,可身形却可看见全貌,他衣服服饰上的每一厘编织丝织的痕迹就可清晰可见。
如此古怪情境,不由让安道生想起那些众生癔症下诞生的无名之神。
而后他又想起自己是闯入一方香道仙法内,而非撞上了那些诡谲恐怖的无名之神。
若是遇见那些无名之神,便心神空空,不去思索其恐怖之处,不生出恐惧之心,便可与这些无名之神缠斗,虽然他借了香道仙法也杀不死无名之神,但却也能镇压住,出道以来十三年间,安道生镇压的无名之神都可以双手手指计下了。
但此刻面前这位,面容模糊,身形似人的神祗他不敢言称自己能够镇压。
怕是用上最为珍奇的施法材料,引出最为厉害的香道仙法怕是也无法镇压这位。
心思乱动下,他又想到此地传说。
岣神。
“下民拜见岣神。”安道生立即叩拜在地。
他与诸多无名之神纠缠过,知晓好多无名之神并无害人之心,只因自身存在既是害人之因,祂们也是可以交流的,只要放低姿态,以最为谦卑的态度对待,即可让祂们想起本该“牧养”众生的职责。
“哦?岣神?你是想我开一场神仙宴?”声音醇厚,仿佛家乡之音,不似当地方言。
但安道生听了并不觉得意外,这些无名之神皆有不可思议之能,应当说有着人们思维离奇之能,所以在这偏僻的连夷道得闻这家乡之音,他并不感到意外。
“下民不敢。”安道生应着。
“行了,你来此的因由我也清楚,既然你与我也有这么一个恩义在,我便应了这事,这些人你便都带走吧。”
“多谢岣神。”安道生再叩一下脑袋。
他可得把这些事做足了,不然稍后这位一个脑抽,不爽他,就将也给留在此地叠罗汉可就不好了。
至于恩义什么的,他可不敢受。
这些无名之神思维皆癫狂,祂们眼中的世界可与常人眼中的世界大不相同,也许祂们看来是一张金饼,可在常人眼中是一坨屎。
所以,若再承恩义,这位说不得就说要待他如亲子,陪伴左右,好生照料,但真正的意思却是要切了食用,就是这般颠三倒四,绝不能信祂们说出的任何一句话。
“有恩必尝,你的恩义实在重啊,我可得好生偿还你。”
安道生听了这话就知自己完了,他准备放手一搏,背水一战了。
香道仙法——莲灭!
安道生咬碎了藏在中空的后槽牙中的早就煸制好的施法材料,再辅佐着脑海中观想而成的异力,两两相合,激发了这一道香道仙法。
五色的莲台自他身下生就,然后翩翩转动,掀动起诸多异象,五色烟火自虚空中生出,然后化作一朵朵小巧的五色莲花,这些莲花栽落地面,生根发长,汲取地气,为五色莲台提供元气。
至于这五色莲台有何用?
它将掀起一场剧烈的恐怖的爆炸,有可能将这座南门峰炸平了。
没错,安道生已经准备好与面前这位“无名之神”同归于尽。
他有这份觉悟,否则也不会将这莲灭的施法材料藏到后槽牙了。
他其实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死亡!
他见识太过广阔,天南地北,海角天涯,西北大漠,大洋海沟,他见到了诸多无名之神,见识了许多怪诞,更因此获得了许多的让人恐惧的知识。
他之所以会选择夷道山,选择隐修,也是因为他想远离这些恐怖的怪诞,并想要在这渡过一段平静的时光,最后再选择曾经遇到过的一尊最为恐怖且强大的无名之神,与祂同归于尽。
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座已经生活了三年的夷道山遇见这么一位远超他常识的恐怖存在。
因此他没有犹豫。
可是,他仍有担忧。
担忧莲灭也无法毁灭这位“无名之神”。
可,无所谓了。
他都死了。
然后他就见到一只白玉般的手掌盖落而来,拍中他的脸。
啪!
响声很清脆,但又只让安道生感觉脸皮火辣辣,却没有一点疼痛感,脑袋也没有一点晕眩。
五色的莲台也随之泯灭,烟消云散,化入天地间。
“少思少想,勿要浪费多余心思去揣测我。”
安道生的耳边紧接着就响起声音。
“放心吧,我自天外来,不欲生波折,更不会损害这方天地。”
“道上的朋友都称我多宝真君,你也可以如此称呼我,莫要喊我岣神了,这名太偏,听了没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