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奴婢虽然是因为都察司才沦落如此,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为了脱身成为都察司的伥鬼。
万一说那句话不妥当被举告,进了都察司的大狱被“捏脚”那可是生不如死。
说话的书生其实也怕了,但抹不开面子,这让他又悲戚,什么世道!
他们读书就是为了明明理,扬正气,梁八子这种弑杀义父求荣的东西,竟然连提都不能提?
何谈匡扶正义,清明朝纲?
“诸位,赶路辛苦了,先不要多说话——”陆三公子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书生立刻视线愤愤看向他,长得好看的人都是胆怯之辈!
陆三公子迎着他的怒视。
“——免得口干舌燥。”他接着说,眉眼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俏皮,“来来,把茶点送来,都是我们禹城的茶饭,食材以及厨娘都是家里来的。”
这话让凝滞的气氛顿消,出门在外,谁能不思乡?谁不想尝一口家乡饭!
“异之真是思虑周到啊!”大家齐声赞叹。
当然,思虑周到其实不算什么,这里谁没想过带家乡食材和厨娘来,但那需要钱啊。
钱么,大家也不是没有,但求学读书本已经很花钱了,还不知道要读多久,将来的前程要花钱的地方也很多。
钱,能省就省着。
但这位陆三公子却不一样,读书肯花钱,衣食住行也肯花钱,更关键是,不仅对自己舍得,对身边人亦是如此。
挥金如土之辈吗?
非也,这分明是视金钱为无物,名士风流!
怪不得在禹城不管哪位名士大儒都喜欢陆三公子,倾囊相授,争相收为弟子,本就聪慧的陆三公子扶摇直上——
那位愤愤陆三公子胆怯的人也收起了视线。
倒没有被陆三公子的大方所折服,而是被他的提醒折服。
吃一口家乡饭,念一念亲人,出门在外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免得累害亲人——那霍害最喜欢株连,一人犯错,一家人都逃不过。
那人便第一个伸手招呼:“我带的家乡土都已经喝完了,异之快快救我命。”
陆异之示意仆从们给大家摆好食案。
“不敢不敢。”他笑说,“是我嘴馋。”
这话让诸人更是笑,哎,真是没办法,陆异之只站在这里便能让人赏心悦目,一旦开口,就更让人愉悦。
凝滞的气氛散去,大家再次轻松自在。
有人捏着点心喂身前身后服侍的官奴婢“尝尝我们家乡的味道。”
婢女们笑着道谢,一时间莺声燕语,人人笑颜开怀。
但陆三公子却微微皱眉。
有个小厮正与他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公子神情惊讶。
“家信我还没看。”他看着小厮,问,“竟然出了这种事?”
小厮点头:“夫人给你的信上应该说了,阿七小姐她....”
小姐?是在说女郎?旁边的人听到了,更加好奇,但那小厮此时却收了声,看了眼四周的人,上前一步贴近陆异之低语几句。
陆异听完,若有所思一刻,道:“我知道了。”
小厮便退开了。
旁边的人坐直身子,关切问:“异之,可是家中有事?”
陆异之眉头舒展,对他道谢:“长辈康健,家宅安稳。”
只要长辈康健,家宅安稳,其他的事都是小事,旁边的人便放下心,看着少年人如珍珠柔亮的脸。
虽然如今浮靡之风渐退,不似先前单靠貌美就能名震天下,但世人谁能不爱美少年。
尤其是陆异之还才学出众,言辞精妙,这一次进京,必然能如愿以偿,平步青云。如此少年人能有什么烦心事呢?
陆异之的确没有烦心事,适才小厮说的家中那位未婚妻请辞归去,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不在意。
这个阿七出身低微,做他的妻子资格自然不够。
不过,貌美可人,放在书房里红袖添香还是可以的。
竟然不愿意,跑了。
这不愿意,其实也还是赌气,还是贪恋他,想要做他的妻。
无妨,待他将来哄一哄劝一劝......不,不用哄劝,待他功成名,她必然要跪伏求怜惜。
陆异之轻轻摇了摇手中香扇,将小女子抛却一旁,看诸位同窗,笑说:“大家浅尝即可啊,稍后我们要观赏京城,尝尝这京城风味。”
诸人再次笑起来,夹杂着起哄“三公子请客吗?”
陆异之将香扇一收“请啊,只要学兄你吃得下,不管多少我来付钱。”
那人便大笑着站起来,挥舞衣袖。
“好,好,我等速速进城去,观赏这繁华不夜城。”
陆家包下的客栈就在城门附近,但京城太大了,单单从城门口走到闹市大街就好一段路。
大家并不算是一直闭门读书,在附近州郡四处求学,以及这一趟远途经过很多城池,但京城还是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宽阔几乎能列军阵的大街,高高低低似乎望不到边际的屋宅,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车马粼粼。
他们一行人走到京城最繁华东市的时候,到了掌灯时分,似乎是一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