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人精,谁都不比谁傻。
为什么都去拥抱新官学?
因为明摆着的,随着印刷术和造纸术的革新,科举进程必定加速,届时受冲击的可不仅仅是那些远离中枢的士族,还有眼下权倾朝野,花团锦簇如烈火烹油的关陇勋贵。
甚至于对关陇勋贵的冲击还要更大一些,因为关陇靠武力起家,于读书这件事情上,底蕴先天不足。
换句话说,山东江南两地士族远离中枢是暂时的,时间一长,他们该上来的还是会上来,可关陇勋贵就不一定了。
关陇勋贵一旦下去,那就是真的下去了,想要再复起无比艰难。
这也是一种大势,大势不可逆。
这个时候唯一的可能性,是重现隋末的乱世烽烟,把这股冲击的势头压下去。
可问题在于,眼下可不是隋末。
别看关陇把持朝堂,实际上,以大唐目前稳定的局势,加上李二正值盛年,龙精虎猛,根本就不存在造反的可能性。
非要干那就是找死。
况且即便侥幸成功,又能如何?
出现了就是出现了。
皇权,门阀,天然对立,即便改朝换代成功,不过还是回到原点,皇权不可能任由门阀把持,门阀再强,也不能阻止天下人向学。
如此一来,不如就干脆点,敞开怀抱去拥抱新官学。
因为新官学这一块,大家起点是一样的。
别跟我说你们家传承多少多少年,拥有多么深厚的底蕴,多么强大的读书基因。
没用。
因为这是两码事。
新官学是新学问,这一块我们起点是一样的,不存在谁比谁强。
如果非要说谁比谁强,那肯定我比你强,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同样上骊山学宫,我关陇子弟数量就是比你们这些在野的多。
况且新官学本就是大势,是比之印刷术造纸术带来大势更大的大势。
相比科举大兴,寒门崛起,这新官学的滚滚洪流更加不可抵御。
这一点骊山脚下村子里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就是最佳证明。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道理,这奏折中所言的商税之策,若是李二没看到还好,看到了,实施便成为了必然。
因为作为一个皇帝,尤其还是有理想的皇帝,看到这样的策略,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关键现在他还有能力去推动实施。
因为时代不同了。
尽管时间不过短短半年,也眼下的局势跟半年前已经有了根本性的区别。
眼下作为皇帝,李二掌握着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强大军力,不论在军中还是民间,都拥有着不可撼动的威望。
便是当初为了治理国家不得不与之妥协的各地士族门阀,而今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根本不敢造次。
这样也就没法抵制。
非要抵制,搞不好还会被那帮在野的背后捅刀子。
当然了,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一来这商税之策于国确实有利,若实施开来,固然会有些许损失,但是会收获名声,也更容易达成青史留名的宏伟目标。
二来这商税之策并不是单纯的索取,割肉放血,还有开源的财路。
对于长孙无忌的说法,李二也没否认,闻言大笑道:“话虽如此,辅机亦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因为这个时代属于我们所有人,能遇上这样的时代,能亲眼参与见证这样的时代,是吾等三生之幸。
况且这折子里不也写了么,可将砖窑,水泥,诸事皆放与民间,长远来看,造纸,书局,等也可尽数放与民间,这一进一出,似乎也不亏吧?”
进,指的是行业增加了,可以做的生意种类变多了。
出,则是指上税。
关键在于,这些新增的,被称之为工业的生意,需要足够多的财力足够强的实力来支撑,一般人根本都做不了。
这也就意味着看似要上税损失不小,实际上可能并没有特别大的损失。
当然,如果可以不上税还做这些生意就更好了,反正以前做生意从来不交税。
这时奏折传阅,基本上也都知道什么情况了。
如房玄龄这等出身相对简单,本身没太大利益追求跟外界也没什么利益纠葛的就不用说了,自然是盛赞不已。
毕竟维持国家的稳定和发展都是要钱的。
国库没钱,他们这些当官的也很为难,根本展不开手脚。
而即便不是这一类,那种跟长孙无忌差不多的,也忍不住赞叹,啧啧称奇。
主要还是有好处。
如果什么好处都没有,单纯只是征税,而且从原来的没有,一下子涨到百分之二十,那肯定不爽。
哪怕迫于形势不得不答应,心里也难免会不舒服。
但是给了足够多的好处,且不说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至少心里舒坦很多,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这时李二笑道:“折子诸位都看了,关于这件事,朕是这么想的,那就是商税必须要收,这砖窑水泥诸事也要放。
但是如折子上所言,必须要监管,价格要监管,不可过高,制造要监督,不能想怎么来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