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是之走后,殿内便只余皇后与江稚鱼两人,江稚鱼顿感尴尬,忙躬身施礼而出。
她也不知晓要去哪,只是不要再留在殿内便是了。
江稚鱼几步退到殿外,漫无目的地晃荡着,同时在心中暗骂简是之不厚道。
走着走着便至了后苑,此地人少些,她倒是能自在不少。
她就这般百无聊赖地望着苑内的花木,左瞧瞧右瞧瞧,时不时抬手拨弄一下沾着晨露的花苞。
江稚鱼正无聊出神间,突然有一道人影闪入她眼中,那人一身宫装打扮,却不似寻常宫人的粗布衣衫,而是成色极好的锦缎,其上还配着工艺繁复的刺绣花纹,不过她头顶的假髻上只横插着两三只素银簪子,如此更不似妃嫔装扮。
江稚鱼走近些仔细瞧她,却恍然发觉这身影熟悉莫名。
恰在这时,那人或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灼灼目光,转而回眸顾盼。
两人正巧对视,江稚鱼当即惊喜出声:“知棠……是你?!”
她辩出面前这位丽人,正是自己幼时的闺阁密友冯知棠,其父原是扬州知州,后因病故去,而此后不久其母亦随之西去,她便被姨母一家接到了京中,如今约摸一算,她们二人亦有五年未见了。
冯知棠见了江稚鱼亦生出欢喜,嘴角笑得放不下来,她快步到了江稚鱼身前,拉起她的手,熟人相见,一下子竟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你为何……”
“你怎么……”
两人齐齐开口,旋即都笑出了声。
“你先说。”冯知棠对江稚鱼道。
江稚鱼眉眼弯弯细细打量她,瞧着记忆里那个嬉闹调皮的妹妹如今竟出落得如天上谪仙一般清落不凡,她抬手抚了抚她额边的珍珠,喃喃笑道:“真好看。”
“对了,你怎会在宫中?又是此番装扮?”她忽而想起自己方才的疑惑,又问道。
冯知棠抿唇轻笑,细细道来:“五年前我被姨母接道上京来,她本意欲在我十四岁时为我择夫婿而嫁,但我左右想来只觉不妥,若是早早嫁了人,可是要一生困于闺阁的。恰逢那时家中表哥忙于准备科考,我便时常在他上课时偷听,谁知被家中人发现了,便指责我不守闺阁礼仪……”
江稚鱼越听便越蹙紧了额,想来她们分别这五年,她也并不好过。
冯知棠顿了顿,接道:“若是我从不曾知晓闺阁之外的历历山川、浩浩烟波也便罢了,可我偏偏在偷看的典籍之中识得了,由是便只觉这府中的四方天地太过狭小,我亦不该做那笼中丝雀,于是我便背着姨母,偷偷参加了宫中女官的考试,接着便一路擢拔至了尚仪之位。我原想着,待我在宫中攒够了银钱,便去塞北看雪,去边疆骑马,还要南下游船,日后我还要开设私塾,只收女弟子,教她们家国之道,天下之观,告诉她们闺阁之外,仍旧有人生辽阔。”
她粲然一笑:“今日来为皇后娘娘送衣,竟就遇见了你,这真是我这五年来最好的事情了。”
江稚鱼亦为她欢喜,往日虽不易,可眼下结局总归是好的。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打趣道:“那我日后可是要唤你冯尚仪了?”
冯知棠垂眸笑了笑,又问道:“那你呢?怎么会在这儿?是随江伯伯一同入宫的吗?你怎的一身男装打扮?”
江稚鱼嘴角笑意甚浓,心内暗道知棠还是如少时般一样,问题都是一连串冒出来,活像个三岁小朋友。
她一一答道:“我是自己入宫的,至于为何会在这,倒是说来话长,待我日后慢慢讲给你。”
她忽而狡黠一笑:“不过,你现在却是该称我为江大人。”
“江大人?”冯知棠圆睁杏眼瞧着她,满是疑惑。
江稚鱼被她那傻样逗笑,凑至她耳侧,压低声音将她女扮男装又入宫为臣之事接续道来。
冯知棠听后惊得嘴都忘记了合上,她自小便知江稚鱼胆子大,少女害怕的蚁虫、蛇蝎,甚至鬼魂,都不曾唬到过她,可她万没想到,她如今胆子竟大到如此程度。
默默消化了好半天,她亦压低着嗓音道:“这事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株连九族的。”
江稚鱼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只道:“我初时伴男装也只是为了行事便宜,怎会想到连陛下也被我骗了,放心吧,我入宫这么久了也不曾有人怀疑过,我以后也便同你一样,待到攒够了银两便辞官回江南去,和你一道办私塾。”
冯知棠紧吊的心稍稍放松些,她最是了解江稚鱼,她虽大胆,做事却是很谨慎的,她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
江稚鱼又抱臂喃喃道:“不过着实不公。”
“什么不公?”冯知棠问道。
江稚鱼抬眼望向前方的正殿檐角,淡淡说道:“男子到了年纪便可以求取功名,舍身为家国,而女子却要从一个深闺到另一个深闺,纵是有身负才能,如你一般冰雪聪明的,也只能入深宫为官,做到最高位也不过只是个尚仪,当真不公。”
她又继续道:“更何况,如若有一日圣龙归天,就连全天下女子的最尊位,皇后娘娘,竟也要一同殉葬,当真是冤。”
这话一出口,倒是令冯知棠惊了一下,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