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下了一场雨,此刻空气中都漫着迷蒙水汽,夜风吹在身上,倒还有几分凉意。地面上的积水映着一些灯影,斑驳摇曳,檐角的雨水打在石阶上,滴滴答答,衬得夜色愈加寂静无边。
景岚房外,长渊的内侍候在门口。采月端着药,和江楠溪一道静静等在门外。
屋里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屋外的几人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江楠溪将视线落在了盛着汤药的瓷碗上,又换了一只,这回是一只釉彩青花绿花样的瓷碗,采月有些紧绷的表情倒映在碗里的黑褐色汤药上。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几人纷纷低下头退在一旁,长渊看也没看众人一眼,脚下生风,疾步隐了在夜色里。
从江楠溪身边走过时,她甚至看到了他被衣袖半掩着的双手上暴起的青筋,根根分明,不知两人是因何起的争执,吵得这样厉害。
屋内的地面上是一地的碎瓷片,闻霜伏在一边静静地清理着。
景岚靠坐在床边,面带寒霜,胸口因极力平复情绪而微微起伏,双目半阖着。
采月见状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将药悄悄放在一旁,便也蹲下身去和闻霜一起清理起地上的碎片来。
两个丫环收拾好房间后,便悄悄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两人。
“姑娘,你身体不好,应当注意平心静气才是。”药快凉了,江楠溪端起托盘里的药碗,递到景岚眼下。
“江大夫,陪我聊聊天吧。”景岚接过药碗,缓缓抬眼看向江楠溪,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眼中雾气迷蒙,衬的眼下的那颗痣妖艳迷离起来。
“我从小长在月牙泉,后来又跟着长渊来了王城,还未曾去外面看看。”
“不知王城外的世界,是什么光景。”
景岚眼中露出几分钦羡和向往来,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又华丽,又可怜。
“等姑娘病好了,自然有机会出去的。”
“是吗?”景岚浅浅地笑了笑,低头喝下一口汤药,“江大夫,你们来南疆,来王城,想要什么?”
景岚双手摩挲着碗沿,抬头看向江楠溪,漆黑的瞳孔里有暗流涌动,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屋外檐角雨滴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姑娘觉得,我们来王城,是为了什么呢?”江楠溪唇角微勾,拿起桌边托盘上的手帕,轻轻揩去景岚嘴边的一丝药渍。
江楠溪一时有些看不清长渊与景岚二人,两人究竟是一对眷侣,还是一对怨侣。但目前看来,无论是谁,似乎都不值得相信。
“江姑娘,王上召见。”屋外传来罗承的声音。
江楠溪闻言将帕子又放回了托盘中,“姑娘,罗大人喊我,我先失陪了。”
“江大夫。”江楠溪走到门口,景岚突然出声叫住她。
屋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打在屋檐上,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打在台阶上,风声卷着雨声,又伴着阵阵雷鸣,盖住了屋内两人的话语声。
“江姑娘,快些吧,王上要见你。”
屋外,罗承的影子映在门上,见江楠溪迟迟未出,又继续喊着。声音有些刺耳,便是隔着门也能感受到态度他急转直下的态度。
江楠溪皱了皱眉头,但脚下没停,上前打开了门。罗承在门外等了片刻,此时脸色并不好看,眼中带着几分愠怒。
“走吧。”
罗承幽幽凉凉的一句话落下,便懒得再看她,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罗承如此这般,说明长渊找她绝对不是好事。
一路上,江楠溪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等到了羌平宫大殿看到被绑在地上的楚瑶时,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临走时明明多番叮嘱过楚瑶,叫她切莫轻举妄动,没想到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如今被擒在这殿中,叫几人如何收场。
“是我一个人干的,和其他人没关系。”楚瑶如今虽被绑了在地下,但气势上依旧嚣张,高高抬着下巴,半点不把人放在眼里。
“王上恕罪。”江楠溪双手举过额顶,态度极好地伏下脑袋。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来南疆的目的是什么?”
长渊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睥睨众生,腿上放着一个黑檀木盒子,一只手松松地搭在盒子上,‘嗒、嗒、嗒’,一下一下地敲着,在这空旷潮湿的殿内,留下突兀的回响。
南疆边境月牙泉旁,晦暗的天空中漫布着一片灰蒙的云烟雾气,往日清澈透亮的泉水如今笼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泉边草木黯淡凋肃,一派死寂。
两日前,孙七娘传来消息,南疆月牙泉,有一死去的精灵,死后终日盘旋在月牙泉上空,久驱不走。
月牙泉是大小月城的灵气福泽之源,是万千精灵的修炼之所,如今这一死去的精灵不走,阴气侵蚀,消弭着月牙泉的灵气。同族精灵不忍驱赶,只得向罗酆山求助。
傅明与谢汝城从羌城离开后,便赶往月牙泉,去寻这精灵。
“宫主,抓到了。”傅明在泉边施法修复月牙泉受损的灵气,谢汝城领着一个男子,带到了傅明身边。
那男子个子高高的,站在谢汝城身边,清瘦单薄,姿容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