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之前久居济阴,所以跟白马一样,有一栋原本属于当地官吏的宅院。
这日晚间,他和白有思专门在小宅中设了一场只有一二十人的小宴,请魏玄定、李枢、雄伯南、王叔勇、王焯作陪,宴请了伍氏兄弟和那位徐寨主以及常负,再加上贾越、阎庆、王雄诞、贾闰士几个亲随头领罢了。
酒过三巡,伍常在就浑身不自在,早早托言走了,又喝了两轮,徐寨主和常负自知人微言轻,只是陪衬,也适时而退。倒是伍惊风兴致颇高,又或者还憋着气,只在宴席后邀请白有思、雄伯南去做比试。结果,三道流光一起,那伍二郎干脆又折返回来。一时间,四道流光,一金一紫两黄,于夜中当空飞来飞去,宛若放烟花一样,引来不知道多少人探头来看。
“龙头也已经凝丹数月,却未曾见这般痛快凌空而起。”暮色中,魏玄定在下面看着四个成丹高手的踪迹,忽然扭头来笑。
此言一出,也引来旁边李枢、王叔勇等人的回头。
“其实差不多也能腾跃而起了。”张行老老实实做答。“真要逼急了赶路,也能行,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没有走路安稳,而如思思那般渡水如平地,技巧要的太高,我委实做不到……若是成丹了、宗师了,能凭空而定了,说不得会喜欢。”
“这其实挺常见的。”李枢在旁点头感慨。“当日在西都大兴城,彼时彼处,大概是全天下凝丹以上高手最多的地方了。就有很多文修不喜欢腾跃,但也有许多人特别喜欢如此……甚至有刚刚凝丹的年轻人带着酒去山上腾跃不停,最后脱力摔死,以至于先帝下旨,不许饮酒后施展真气登高……我记得是姓王,却忘了具体哪家的子弟了。”
“所以还是得少喝酒。”张行想了一想,只能对这个时代的跑酷醉驾这般评价了。
“这酒是梁郡来的?”魏玄定反应过来,本能去看桌上酒坛。“是梁郡本地,还是东都那边?”
“都是王五郎家的生意,这得问他。”李枢微笑捻须。
“应该是东都来的。”王叔勇赶紧解释。“走梁郡贩来的。”
“梁郡那里偷偷收了多少粮食……”张行就势想起一事,忍不住来问李枢。
后者刚要做答,旁边魏玄定却连忙摆手:“这事明后日再说,今夜且闲坐,说也只说已经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也没必要说。”李枢心中微动,继而顺势捻须感慨,似乎略带醉意。“只说今日事便可,今日下午,张三郎真是一呼百应,势不可当,伍大郎也只能俯首。”
周围人闷声不吭,只有贾越还在喝酒。
“只是小手段而已。”张行的回复更是坦诚。“李公信也不信,那些呼应的人里面,若是让伍大郎挨个找他们去拉交情,说不得会有许多人被他们说动,改弦易辙……”
“那他们是被裹挟的?”李枢一时诧异。“非是本意?”
“不好说,但绝不能说那不是他们的意思。”张行略显感慨。“那下面最少十几个凝丹,便是拿刀指着他们,又如何让他们改口?把人聚在一起,用个仪式催一催,所谓化人为众,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不信你问问王五郎他们,他们不就在跟前吗?”
王叔勇立即摇头:“我虽奉命接待他们,但也不觉得要给他们多少殊遇,一个大头领足够了,三哥的决断,我是素来服气的。”
阎庆也立即笑道:“我们如何会有话说?”
“如此说来,倒是张三郎想多了,人心还是服你的。”李枢摇头来笑。
“叔勇是这般,其余人未必。”张行略显感慨。“类似情形,我其实之前遇到过一次,而且正是那位圣人整出来的……当日他从云内逃回,又逢自家塔倾,威信扫地,便趁机在东都祭祀大金柱,率文武百官自紫微宫出行,仪式之后,当众宣布第三次东征,那个情形,下面人谁会同意?可即便是曹皇叔,那时候也无法开口驳斥,因为驳了,就是在驳整个大魏,也是失了臣节。今日之事,其实类似。”
李枢沉默许久:“照这么说,这不算是好事了?”
“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就是潮涨潮落,风起云涌一般,天然如此。”一直没吭声的大头领王焯忽然脱口而对。“遇上一个好的掌舵人,便是事半功倍,遇到一个坏的,那就是仗着修为喝酒跳崖了。”
“王大头领说的妥帖,风吹雨打,春光秋风,莫过于此。”张行立即点头。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想了。”李枢略显感慨。
就这样,几人又看了一会头上的流光,闲谈了几句,眼瞅着没有停下的意思,心中稍微放松的李枢便也告辞,小院里就只剩下魏与二王与张行几个心腹闲坐。
魏玄定到底是没忍住:“你真要放他一马?此时不做,将来后患无穷,趁着你让周头领掌控了城防,请白大头领出马,一刀而已。”
王叔勇一时紧张起来,但居然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弹,而阎庆只是去看重新闭口不言的王焯。
“我也觉得留着此人后患无穷,因为他脑子里私心杂念越来越多了。”张行还是意外的坦诚。“但谁没有私心杂念?何况现在真不是该做这事的时候,因为咱们没有商议出来接下来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