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底怎么安天下?”
主位上,张行扫视了一眼这堂内诸人,只见其中除了王五郎的随行骑士外,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士,有江湖豪客的打扮,有商人的姿态,有读书人的样子,甚至还有个穿着破烂、鞋子都捅出一个洞的中年道士正捏着胡子好奇来看……心知肚明,这是王五郎为了凑热闹,将庄子里的宾客、食客也都一起唤来充场面。
那么今日自然称不上是什么妥善场合。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行固然下定决心要反,但从那日走马孤村开始,也只是一浪接一浪,哪里有什么具体计划,而若不说具体计划,只扯些豪言壮语,又有什么顾忌呢?
难道传出去,还能给自己定个双重的死罪?
一念至此,张行昂然做答,甚至隐隐用了一点真气功夫,以至于声振屋瓦:“欲安天下,当推翻暴魏,重立乾坤,继而使强者当事,弱者当息,能者当劳,庸者当弃,则天下可安!”
听到当推翻暴魏后,王五郎便已经情不自禁,后面的话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因为其他人早已经轰然起来。
这群人,天天想着大魏滚蛋,但平素还真没哪个敢轻易喊出来一句造反,所以,这种大而无实的话一说出来,便已经让他们觉得今天长见识了。
不过,王五郎还是有些门道的,片刻后,下面渐渐安静下来,他便忍不住涨红着脸继续往下问了:“张三哥,敢问如何推翻暴魏?”
张行将目光从下面一处地方收回,又看了眼面色自若的小周与王振二人,却是反问回来:“王五郎以为呢?”
王叔勇犹豫了以下,而且明显还有些紧张,但还是认真来对:“我以为,如今暴魏两分,皇帝在东南,皇叔在洛阳,河北、东境几乎全是烟尘,晋北更是早反,荆襄也有人攻城略地,若想掀翻暴魏,应该速速起事,联结河北、东境的豪杰,切断中原、荆襄通路,使西北与东南隔绝,让皇帝不能归于东都,则大事可成。”
“曹彻不会回东都的。”张行再度瞥了宴席上一处地方,然后认真来答。“我久在伏龙卫,早就看透了曹彻这个人,他好大喜功,一日也不能受制于人,此番东征失败,若是折返东都,必然不能制皇叔曹林……所以便是路途通畅,他也不会回去。”
王叔勇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复又追问:“那曹皇叔呢?能不能指望他行废立或者自家登位?引发大魏自裂?”
“曹林会努力执掌东都权柄,控制关西,却也不会擅行废立,更遑论自己做皇帝了。”张行有一说一。“他这人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我所料不差,两边应该会和睦下去,甚至长久和睦。”
王叔勇有些慌乱了,因为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原来如此,那又该如何?”
张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越过对方,将目光落在了座中一人身上。
王五郎不愧是神射,目光如电,早就看在眼里,此时迅速回头,丝毫不乱,只当即蹙额而已:“魏道士……你刚刚几次三番摇头晃闹,是觉得张三哥说的不对,还是我说的不对?”
原来,张行几次去看,都是因为座中末尾有个衣着潦草的道士,在那里连连捻须摇头,也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
“张三爷说的都是至理名言,王五爷说的也都极对。”那魏道士丝毫不惧,只是伸着露着脚趾的布鞋在座中从容来答。“只是王五爷你没有领会人家张三爷的意思罢了……所以我才摇了几下头……若是王五爷觉得不妥,我就不摇罢了。”
“魏玄定!”王叔勇一时气闷,尤其是他眼角余光发现主位上的张行饶有兴致的打量过来后,更是如此。“有话你就直说。”
“其实,张三爷说了皇帝与皇叔二人性情后,局势就再简单不过了,但张三爷懒得说……”那唤作魏玄定的道士捻须来对。“因为天底下所谓的奇谋妙策,都是根本的态势,配上一点时机和讯息的错位罢了……比如我们这些人不可能知道皇帝和皇叔的性情,而张三爷就知道,所以他才对局势洞若观火。”
这话有点意思了,张行也终于能腾出嘴来吃点东西了。
“同样的道理,如今局面,想要覆灭大魏,断东南与西北,也是必然的策略,只是按照张三爷的意思,眼下去断,没什么意义……因为东南是赋税重地,又添了现成的兵马;西北是关陇根本,又有足够仓储……换言之,西北和东南,都有兵有粮有钱,那么于大魏而言,东境、河北固然乱了,却反而局面暂时稳妥下来。”那魏道士继续指点天下,状若无人。“要我来说,张三爷的本意是,这时候反而是出头的椽子先烂……起兵联结东境、河北,进发中原,绝对是对的,不然咱们还能去关西起兵吗?隔绝东南与西北当然也是对的……但统统不是此时,此时贸贸然起兵,便是要当暴魏之暴了,应该避过风头,等大魏兵锋势弱,再行起兵。”
王叔勇心凉了半截,而另一边主位上,张行点了下头,却又摇了下头。
那魏道士见状停了一下,严肃来问:“张三爷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觉得阁下说的极对。”张行放下酒杯认真来看对方。“非只如此,依着我看,阁下对谋略的判研,足可称重剑无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