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要在满足的微笑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崇吾感觉到怀中的常希轻微动了,像是有要苏醒的征兆。
崇吾顿时不顾这临门一脚,连忙收了幻神铃,抱着常希坐在一块柔软的草皮上,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常希嘤咛低哼,捂着脑袋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崇吾满是担忧的神情,再看自己,她如亲密恋人般依偎在他怀里——常希瞬间忘了身体上的不适,耳根悄悄发起热来。
“怎么样?好些了吗?”崇吾急切问道。
“啊?”常希立马回过神来,克服残存的眩晕感,从他怀里猛地弹跳起来。“无妨,不碍事,不劳挂心!”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屑。
崇吾心口酸痛,她白衣无尘,干净清爽,这番动作在他看来明显就是在嫌弃他的怀抱。崇吾眼里涌现一丝怒火,可看到她苍白的脸,又觉得无比心疼,只得将气撒在秋凝霜身上:“你等着!我这就去杀了秋凝霜给你泄愤!”
常希见他跟变脸一样,突然眼含杀机,手持金剑,转身朝后方走去。常希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还趴着一个女人,细看之下,才认出那人是秋凝霜!
崇吾的金剑眼看就要刺穿秋凝霜的喉咙,说时迟,那时快,常希连忙大喊:“宗五,且慢!”
崇吾的剑离秋凝霜脖颈仅分毫之差,他停下,不悦回头:“你不想杀她?”
“倒不是。”常希凝眉,思考了一会儿,问:“她的伤是你干的?”
崇吾握剑的手一僵,以为他要问罪自己,心里无端涌出一股委屈:“我是见她伤了你,才这样做的!”
常希无奈地眨巴眼,“不是,我是想说,你还挺厉害!”想当初还怕他当拖油瓶拖累自己,如今看来,他藏得挺深。
此时的秋凝霜头发枯白,面露沟壑,显然是身受重伤,全然没有了入画前的气势。在得知夏念秋是纵火元凶,又在崇吾剑下救回了秋凝霜,她不禁啧啧称奇!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厉害吗?
常希见那厢秋凝霜已然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心中顿时燃起怒火,她正色道:“秋凝霜,成年人的世界,生死不由己,我决不会让你这么不负责任地死去!”
话音刚落,常希拔下银簪,抖动上面的小灯笼,回明灯大放异彩,秋凝霜脚下亮起法阵,橘色的光将她笼罩其中,过往如走马灯般在面前浮现:
从她牙牙学语,窝在父母的怀抱里大笑;从她情窦初开,在落满晚霞的草地上与夏知秋情定终生;从她艰难生产,疲惫且快乐地看着女儿在怀里微笑;从那满树梨花下,俊朗的夫君为母女二人画像;从女儿放飞纸鸢,在舒适的晚风中,得意地向她讨要奖赏
很多被她遗忘掉的美好,再度浮现眼前,她笑了。忽地,橘光破灭,秋凝霜沉溺回忆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想念你的亲人吗?其实死去并不是解脱,代表的是归零。回忆有好有坏,而你在乎的那些亲人,现下只有你,能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常希重新就银簪插入发中:“夏念秋为你魂飞魄散,你不该自私寻死这是其一;你们母女扰乱人间,祸乱百姓,你们不应如此不负责任地去寻死,这是其二;其三,我有一主意可能让你们母女重逢,你是愿意继续求死,还是去抓在渺茫的机会,我将尊重你的选择。”
“念秋还能活过来吗?”秋凝霜眼里终于有了光。
“我骗你又有何好处?你手上的这支白羽,曾经是夏念秋生前的珍爱物,只要你将支羽毛护好,并积攒一定的功德,也许就能借助功德之力,让她在这根羽毛上重新结魄!”常希抓住这个空隙,问:“难道你不愿意为了她试一下吗?”
崇吾十分不解,秋凝霜明明活着更痛苦,为何常希要再给她渺茫的希望,他冷笑:“是倒是真的!不过还不如死了,因为这功德要积攒到猴年马月可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