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潘家园还是一片野地,北京城里玩古玩的,都集中在老琉璃厂一带。
这附近,都是一家家古玩店铺,唯一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还是以经营古砚台为主,也算是半个同行。
至于地摊,琉璃厂附近并不多,这和市场环境有关系,老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谁会逛地摊买古玩。
至于那些买得起的,也不屑于在地摊上买,都是去有名有号的古董店,买大开门的好东西。
耿云看着一家家经营古玩的店铺,最后选择了一家店面比较小的,正所谓店大欺客,店面小一点,没准价格更公正。
走到店铺前,正中间的匾额上写着‘古月楼’三个字,往里面看去,一个年轻人正打着哈欠,看样子应该是店里的小伙计。
耿云带着冬子进了门,小伙计见有客上门,立刻迎了过来,他见耿云穿着光鲜,随之也就有了精神。
“客官您先坐,我去叫掌柜的过来。”
殷勤的招呼耿云坐下,给沏好了茶,小伙子这才说了一声,去后面找古董店的掌柜。
很快,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跟着小伙计走了出来,见到耿云之后抱拳说道:“这位客官,不知道您来我这儿,是要淘弄什么玩意儿。”
“掌柜的,我来您这儿是有几样东西,想让您给估个价,顺便找个买主,放心,绝不让您白忙活。”
经营古董店,全都收古董,所以耿云所说的帮忙找个买主,只是一种说辞,实际上还是想卖给店主。
“哦,不知小兄弟有什么东西要卖,可以先拿给我长长眼。”
称呼一下子从客官变成了小兄弟,虽然收古董,也有利可图,但价高价低的,还是古董店这一边占主导地位,掌柜的说话,自然和对买家说话的口气不一样。
耿云没理会对方称呼上的变化,拿过身后冬子抱着的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瓷瓶子,釉色呈天青色,上面还有掐丝珐琅的花纹。
“掌柜的,您给掌掌眼吧,要是价合适我就出了,要是不合适我就拿回去,反正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全当是遛弯儿了。”
说着话,耿云就把瓶子放在了柜台上,古董界的规矩,交东西不能手递手,只能一个人先放下,然后另一个人拿起来。
掌柜的拿起瓶子,细细的端详起来,嘴上则是闲聊似的说道:“小兄弟,听你口音不是京城人啊,住在客栈还是亲戚家呀?”
果然,只要是买卖家,就会看人下菜碟,连古董行当也不例外,掌柜的这就开始套起耿云的底细来了。
好在耿云早有准备,他开口说道:“是这样,我在岳各庄那片,买了所院子,开了家店铺,以后就待在北京了,掌柜你要是有空,可以到我那里走走看看。”
如果是把东西卖了钱就走的外地人,古月楼的掌柜,肯定会在合理的价格上,狠狠的砍上一刀。
不过眼下耿云在北京扎下根儿来,而且还是个经营店铺的掌柜,那就要讲究一个细水长流,价格也会公道很多。
“乾隆年的豆青釉掐丝珐琅梅瓶,官窑里烧出来的,倒是件大开门的好东西,不知小伙子你想卖多少钱啊?”
东西看完了,也了解了耿云的底细,接下来掌柜的就开始问价了。
耿云对古董这行是真不懂,这时候只能笑笑说道:“掌柜的,您看着给吧,价钱合适我就卖了,我相信您打开门来做生意,肯定不会坑人。
毕竟,这一条街,这么多家古玩店,要想在这里立足,就得有个好名声,掌柜你肯定也是爱惜羽翼的人。”
耿云不知道古董的价值,但他却了解人的心理,一番话说下来,就算古董店老板想坑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后果。
中年人对耿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就朝他伸出了手,这是要开价了。
拉手谈价,耿云不知道是从什么年代开始的,但是在民国,只有外行才会把价格说出来,行里人都是拉拉手,就把价钱给谈妥了。
耿云来之前,特地向王家兄弟打听了一下,他们两个长期干地下工作,对拉手谈价当然明白,于是立刻教给了耿云。
古月楼掌柜的手和耿云的拉在了一起,袖子里头,掌柜抓住了耿云的食指中指无名指,然后又用自己的食指,在耿云的手背上点了两下。
根据之前王宝才教自己的,耿云快速在脑海里换算了一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头,是代表‘三’,点两下手背是后面两个零,古董店掌柜开价三百大洋。
三百大洋听起来不多,不过要知道,耿云买一座四合院儿,加上中介费,才两百一十个大洋,这所院子搁到几十年之后,价格可至少在几千万起步。
如果按工人的工资来算的话,耿云新宅子胡同里的壮汉,在电报局工作,每个月的工钱是八块大洋,这在普通老百姓里,妥妥的算高收入。
想买这个瓶子,壮汉需要不吃不喝二十八个月,而去掉日常开销的话,恐怕得五六年的时间,才能攒够钱。
当然,同样一个瓶子,如果放到几十年之后,别说是五六年,就算是五六十年的工资,估计都不够,只能说这完全是年代的原因。
眼下老百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