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恭默处七分。贺监自进门以来说话最少,罚酒罚酒!”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上客五分。陆卿是客,还不快快饮酒?”
“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处十分。今夜何人衣着最华丽?”
这下倒是犯了难。
在场众人有人穿官袍,有人穿常服,还有人穿日本裘,难以分出优劣,最后还是晁衡说黑鬃马神骏如龙,应了前半句,主人当饮酒十分。
虽然不知李白等人的坐骑如何,但肯定比不得黑鬃马,因而陆离很痛快地饮下一整杯冰酒,继续抽筹:
“子在齐韶,三月不知肉味——上主人五分,此宴既以贺老为主,那就请吧。”
话落,陆离举起酒杯,朝贺知章致意。
身为饮中八仙,贺监年轻时的酒量恐怕不比李白小,而今虽已年迈,但这点小酒算不得什么,大袖一拂,直接将其一饮而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饮十分。”
“驷不及舌——多语处十分。”
“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末座两人各十分。”
“……”
“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放。”
至此,粗筒内的银筹签子已经稀疏可数,随着李白这一声“放”,大家都被放过了,第一轮结束,接下来由谁先来抽筹就需要用掷骰子来决定。
两个彩衣小娘放下琵琶,轻抬莲步,先将旧筹整理好,而后换了一副新酒筹插入银筒,其他小娘则继续奏乐、歌舞。
因为早在入席之时,众人的桌案上就摆好了樗蒲,一共五枚,形状跟银杏差不多,中间方两头尖,一共四个面,两黑两白,有些区域还刻着图案,牛犊、雉鸡。
“小郎君第一次来平康坊吧,不若让奴奴来帮忙?”
很显然,千蕊姑娘误会了。
其实,陆离并非第一次来平康坊,记忆中的他可是此地常客,虽说不会作诗,但其它玩法几乎样样精通。
呼卢喝雉。
五木全黑,为卢,计十六筹。
两雉三黑,为雉,计十四筹。
两犊三白,为犊,计十筹。
五木全白,为白,计八筹。
此为贵彩,其下还有六杂彩:开、塞、塔、秃、撅、捣,陆离若是愿意,凭借远超人类的五感、掌控力,什么都能掷出来。
如此一来,倒像是在作弊了,因而他没有拒绝千蕊的好意,身子微微侧开,腾出空位后,笑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这时候,晁衡和王维似有深意地看了陆离一眼,心道:年轻就是好,这才一轮而已,便被选为入幕之宾。
除却居于甲字一号的都知娘子,黄六娘家就属千蕊姑娘最受追捧,假以时日,定能成为花魁。
素手一扬,五枚银杏状的骰子在盘碗里旋转起来:“雉,十四筹,各位请吧。”
语气充满了欣喜。
千蕊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掷,竟得到了贵彩,仅次于卢。
“千蕊姑娘好运道。”
晁衡一语双关,他知陆离此来平康坊是为觅得女伴,共度上元佳节。
二十五岁的大理寺卿,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如果千蕊姑娘能讨得陆离关心,他随便拿个三四百两黄金替其赎身,安置在外面当个别宅妇,绝对算是一桩美事。
“犊。”
“秃。”
“塔。”
“撅。”
不多时,最终结果出来了,李白运气最差,不,应该说运气最佳,率先饮酒抽筹,然而,这第一令着实令人感觉为难:“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官上高处十分。”
在座五人谁官位最高?
换而言之。
三品秘书监与三品大理寺卿哪一个更加尊贵?
数道视线从陆离身上划过。
几乎是同一时间,千蕊姑娘陷入了沉思,一个荒唐的念头涌入心头。
幸亏贺监知道陆离不喜张扬,主动开口道:“愣着做什么,莫非是欺吾年老,舍不得让老夫喝酒?”
闻言,千蕊姑娘这才打消杂念,吩咐女婢前去斟酒。
毕竟,二十岁的三品大员,想想也不可能,但这个小小的插曲,还是让她留了一个心眼,准备借机旁敲侧击。
“割鸡焉用牛刀——劝律录事七分。”李白喝完酒之后,抽得一签。
席纠又称律录事,千蕊姑娘二话没说,端起琉璃杯将大半杯葡萄酒饮下,并抽了一签:“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请人伴十分。”
一双桃花眸落在陆离身上。
得,不用开口就知道,这是冲谁去了。
正当陆离准备给自己斟酒时,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春日宴,美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喝杯酒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只能说开了眼界,陆离乐呵呵地端起琉璃杯,将其饮尽。
不愧是名妓,就算不以色侍人,凭这份才能,也值得世人追捧。
就这样,筹骰叮当,欢声笑语,暮色渐渐深沉,坊门之内仿佛成了一个独立的极乐世界,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