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其余舰船围住,活活生擒。
“统制使大人,现在三道水师的全部家当是我裴某冒死攒下。”
“过去那几年里,也拼命在海上跟倭人战斗,功劳你都看到过。”
“放兄弟一马,我回陆上,追随权慄将军抗倭,你若是要这艘船,派几十个人上来,等下官和兄弟们上了岸,再让他们开回来。”
事到如今,裴楔索性把话摊开说,看似很克制,实则把道理都讲尽了:
要不是有我,你拿什么打水战?
先前不夸奖也就罢了,看看咱过去的功劳,并非怕死之人,只是不信你,不想就这么毫无意义的死掉,沉在海里喂鲨鱼。
了不得这艘船也给你,往后大路朝天,各有一边。
说实话,李舜臣心里其实也没底,他先前说的那些豪言壮语、神仙托梦,仅仅是想振奋士气。
换而言之。
裴楔说得有道理,也情有可原。
然而,看着被押到船头的先锋官,李舜臣眼睛一眯:“临阵脱逃,可斩矣。”
“来人!”
左右两侧,站着其它战船的长官。
本来想要上前执行军法的刽子手被他们拦住。
“李大人,像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还是交给我来吧。”
“统制使大人,末将请求亲自执行军法,以示敢战之心。”
“大人……末将……”
本来很严肃的场合,渐渐变成了菜市场,大家都争着抢着要代替刽子手行刑,理由也很充分:
展示自身态度。
其实,李舜臣之所以不顾情面,也要斩杀老部将,就是为了鼓舞士气,表达自己要率军与倭寇战斗到底的决心。
而将地点选在船头,并喊上所有船长、军官,就是要申明军纪,使之随着裴楔的公开处斩,变得肃然。
说不好听一点,哪怕士兵们明知自己是想让麾下弟兄们去送死,也必须照做。
可……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本来是杀鸡儆猴,结果“猴子”们如此上道,争着抢着要杀裴楔来展示的自己决心。
一时间,见惯风浪的李舜臣愣在原地,竟不知道究竟安排谁去杀裴楔,大家都如此激动,生怕落于人后,生怕被人专美于前。
不远处。
跪在地上的裴楔满脸难以置信。
我……我老裴人缘就这么差?
这些争着抢着要杀他的人,都是老部下,皆参与过漆川梁海战。
大战将启前,一些人主动提议脱离队伍,为三道水师保留一点火种,有些则放话言明,力撑自己离开。
不仅如此,有人听到坐镇水军几个月,却将自己吃得肥头大耳的主帅元均,在乱军之中尝试逃跑,因肥胖过度被倭人追上,一刀捅死的消息时,特意作诗赞曰:
闲山一岛国南门,底事朝廷易将频。不是元均初负国,元均之腹负元均。
一首打油诗,只为哄他开心。
为什么?
当初大家一起脱离本阵,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怎么一切变得这么快!
作诗的男人魏峰,那时候有多谄媚,如今就有多决然,生怕李舜臣不让他操刀行刑……
可惜裴楔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有一种人叫:扮演者。
为了利益,他们可以变得大义凛然,舍生取义。
同样,也可以变成阴险小人。
在过去,魏峰扮演过雾都警察、铁血战士,为正义甘愿牺牲一切,傲骨铮铮。亦曾在三国世界引刀成一快,斩断烦恼根,进宫服侍皇上,只为夺得传国玉玺、天子六玺。
此时此刻。
听着在海面上回荡的一声声“西八”“西八”,魏峰装作被激怒的样子,当即抽身,不参与争吵,更不等待李舜臣指定人选。
寒光闪烁。
裴楔的头颅与脖颈分离,由于太过快速、突然,来不及冲天而起,鲜血也似乎慢了一拍,亦未曾从腔子内涌出。
甚至因为是武将,生命力异常旺盛的缘故,竟然还保留有意识,裴楔并没有死亡。
几乎是同一时间,其它扮演者纷纷反应过来,立刻作出反应:
拧身——抽刀——
有人砍手臂,有人斩向大腿,有人刺向咽喉,有人对着即将起飞的脑袋以力劈华山之势落刀……
在士兵以及李舜臣眼中,这群船长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魏峰先手,拉开一个序幕,其它人旋即追随。
一同送裴楔上路。
这种默契……
李舜臣想到了最开头,却没有料到中间过程,以及结尾。
血肉横飞!
刀光剑影中,临阵而退的先锋官裴楔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真应了一种被废除数百年的酷刑:
乱刀分尸,剁成肉泥。
最后,有五人各抓着一块还算完整的躯块,转过身来,看着李舜臣,似乎是要为自己请功。
反应一直比其它扮演者快半拍的魏峰,扬声道:
“临阵脱逃者,便是如此!”
“动摇军心之人,可斩!”
“……”
余者纷纷效仿,军心谈不上大振,但绝对没有人敢想着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