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声潺潺,帘内兰汤滟滟。
李鱼是在浴桶中醒来的。
他被扑鼻的香味唤醒,睁眼看到的却是四名容貌俏丽的侍女。
“这是哪里?”李鱼挥手制止了侍女的靠近:“不必劳烦诸位了。”
四名侍女拿着毛巾,拿着木勺,拿着花瓣,拿着华衣,眼中分明是笑意,但神态是毕恭毕敬的:“一切疑问,敝主人皆会给公子解答。既然公子不愿奴婢们伺候,奴婢们在屋外候着便是。”
说罢,侍女们对着李鱼行了一礼,将手中事物轻放一旁,轻手轻脚拨开了水晶帘,却在开门时不约而同偏着头,隔着帘影偷看了一眼李鱼。
李鱼起身穿衣,发觉这套紫色罗衫妥帖合身,简直是量身定做一般。
桃花扇与百宝囊静静躺在桌案上,李鱼伸手拿起桃花扇,心中泛起诸多疑问,却是摇了摇头,将物事收拾好,一挥衣袖,大踏步走出房外。
侍女们一见李鱼出来,忙不迭低了头,恭声道:“请公子移步冷香观,敝主人恭候多时了。”
四盏朱红灯笼逶迤行走于雕栏玉砌间,将周围花木拳石映出一片朦胧雅致。
李鱼默声不响跟在四女之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中波澜起伏:“观此园林布置,既显富贵堂皇,又见清雅脱俗,许多见解皆与超轶神君一般,足见屋主人胸有丘壑,非同凡响。”
不多时,栏杆步尽,眼前却是一座独立小院。一路红毯到此忽绝,只用苍青石卵铺出一条小径,气象与先前颇不相类。
早有另两名侍女迎上前来,为李鱼撑起油布雨伞,不紧不慢随着李鱼而行。
待转入小院之中,忽现一座四层小楼,上书“云月楼”三字。云月楼前是一个小池塘,靠着一座石桥连接两端道路。
借着暖红灯光,李鱼瞧见小楼一层悬挂着一副嵌名对联:“楼高但任云飞去;池小能挣月送来。”
此联意境不俗,书法亦颇见功力,恰如流云淡月,虽只是惊鸿一瞥,却于自然中显露精纯。只是字迹太过娟秀,缺乏开阔浑厚之态,殊异颜筋柳骨,倒似女子手笔。
到了云月楼前,先前四女停了脚步,小心翼翼引着灯笼,退在两旁。
后两名侍女亦止住了脚步,娇滴滴喊道:“公子,冷香观在三楼,请恕敝主人未能远迎之罪。”
李鱼挥了挥手,径自推开楼门,却见楼梯处鱼贯而下两队女子。
前四位乃是垂髫小婢,身穿孔雀翎斑斓锦服,每人手中提了一盏七宝琉璃灯,光芒四照,将楼内照得白昼般通明。
其后乃是四名身穿白裙的垂髫小婢,各自手上捧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金色兽炉,兽鼻中升起一缕袅袅青烟,涌出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奇香。
李鱼闻到这股奇香,只觉躯体轻酥,薰薰如醉,暗忖道:“屋主人好大的排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他警惕心既动,脑子便清醒许多,隐隐间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却又不敢断言。
两队女子齐声道:“公子,请随我等上楼。”两名提灯小婢更是莲步轻移,当先引路。
既来之,则安之,李鱼随着众女来到三楼,发现正中那间房子早已门扉大开,等候自己进入了。
李鱼才一迈脚进门,小婢们便急不可耐将房门关上。只是这关门声甚是轻微,虽近在咫尺,却反不如雨声来得响亮。
李鱼深吸一口气,朗声问道:“敢问阁下,霜月仙子现在何处?”一面用眼光打量着屋中摆设。
这房间颇为宽敞,一眼无法饱览全室,但布局却颇为素雅。墙壁上挂着几幅古画,地上铺着一床竹席,竹席上放着一个灰色蒲团。
蒲团右后方摆放着一只香案,案上放一个古铜香炉,炉中烧着三根五色奇香,香气却没有先前金色兽炉中那般浓烈,随着淡淡青烟送出淡雅味道。
陡闻屋中莺啼铃动,浅浅一语,竟是动人心魄:“李鱼,你进来些呀。”
李鱼浑身一震,果然不出所料,屋主人乃是女子之身!
李鱼又暗吸了一口气,一面踏步而入,一面问道:“阁下便是那位铁面人吗?霜月仙子人呢?”
此时李鱼已看到眼前有一张紫木高床,床上垂着厚厚几层白色丝帐,帐中影影绰绰见着一段横躺的苗条身影。
那身影立起半身,娇声而笑:“霜月仙子先放一边。我现在只想告诉你,我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你。不过,你跪下来求饶,我可以饶你一命。”
她果然便是铁面人!
李鱼心中一动,冷笑道:“绮罗香主人,我的回答永不改变。跪下来,好像比死更难一些。”
铁面人既不是公鸭嗓,也没有咸鱼味,可见她刻意装扮乃是为了避人耳目。她要掩饰她的语声与味道,是不是因为这两点会泄露她的身份?
仙林之中,有如此修为的女子本就少之又少。若再加上一缕妙音,一段奇香,再结合今夜这一路所见的香炉青烟,铁面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当日万剑谷陈凤年对李鱼论说天下美人,对绮罗香主人尤其属意,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反复说绮罗香主人如何幽香醉人,如何清音迷人,偏偏对于绮罗香主人的容貌却是语焉不详,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