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叹道:“虎毒尚不食儿,看来超轶神君已是灭绝人性,死不足惜。”
既知父女间有着深仇大恨,无论内情如何,张羽都不会惊讶。张羽故作愤慨,自是为了增加青衫客对抗超轶神君的决心。
青衫客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悄悄将指甲嵌入肉里,语声竭力保持平静:“多亏云二娘将母亲救回空翠岛,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外公想要倾全岛之力与超轶神君拼个你死我活,母亲拦下了。
母亲说,既然大家都有牺牲的决心,不必以卵击石,她自有办法报仇。
我毫发无损出生,母亲却卧病在床,再难以康复了。
琵琶亭下春寒夜,湿尽青衫竟为谁。从此,母亲只穿青衫,自号青衫客。”
青衫客忽然沉默下来。
竹屋清幽,众人列坐其中,本有“人满为患”之感,此时却是一片安静,只听得低低呼吸,万般思虑皆付与湖畔虫鸣。
还是青衫客自己打破了沉默:“我出生第五天,母亲命人将她床榻抬着,在岛上布下了绝情阵。”
李鱼心中一动:“绝情阵,果然如此。”
“然后母亲遣人修书一封,信中言道:超轶神君,目空天下,独不能破青衫客绝情之阵,终是坐井观天,腐肉自娱,有何面目与天下争锋,又有何面目自命神君?
超轶神君识得母亲笔迹,勃然大怒,当即前来空翠岛。呵,那结果自然是铩羽而归,狼狈至极。
超轶神君能够从绝情阵中逃出,早在母亲意料之中。可是超轶神君无法击破绝情阵,也在母亲意料之中。
超轶神君骄傲自负,自然无法容忍这奇耻大辱。他想尽办法来破阵,一次次幻梦落空,只增添无数洗刷不去的污点。
这一座绝情阵,好似画地为牢,将超轶神君困在海外一隅,终生不得解脱。
而母亲以心力血泪布下此阵,此后又熬了九年时间,终于得到解脱。而外公、舅舅、花大娘、徐阿姨,也渐渐故去了。
可是我还活着,仇恨还在继续。
这一座绝情阵,被我改造为灵犀竹,这些年截杀了无数试探者,将超轶神君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可是,那还不够的。
老天留下我一条性命,就是让我向超轶神君讨回血债。
你们来到我身边,本是超轶神君的谋算。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自以为得计,却是在自掘坟墓。
呵,血债血偿,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众人这才明白上代青衫客所说的“牺牲”是怎么一回事。
画地为牢,困住的不只是超轶神君,还有空翠岛上数百人。
岛上之人,只要踏出空翠岛一步,将遭受超轶神君无尽怒火的报复。
飞林寺大住持消声觅迹,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以此推算,青衫客年纪当在二十九左右。
大好年华,尽皆囚在孤岛,仇恨簿上再添一笔重彩,难怪青衫客怨气冲天,也难怪银袍诸人戾气肆张了。
“多谢你如此看重。”张羽笑道:“合则两利,事更无疑。不如就将决战之期,订在明日吧?超轶神君是自负之人,想必不屑对我们这些小辈使手段的。”
超轶神君拥有“困神锁”一事,目前不知真假。但青衫客已察觉到来日危机,这正是她下定决心与张羽诸人合作的原因:“也许灵犀竹还能抵挡一时,但超轶神君坐拥四海,大可以驱策天下才人,破解灵犀竹之秘,那时空翠岛诸人也只能坐以待毙。
倘若困神锁真是灵犀竹的翻版,超轶神君已然握有主动,空翠岛已是岌岌可危,倒不如联合张羽这些高人,来个反客为主。”
于是,青衫客含着笑,语声平静,却难掩其中的激动:“就这么说定了。今夜诸位好生休息,明日才好大展拳脚呢。”
到了第二日清晨,众人回合一处。青衫客依旧面纱遮面,却穿了一件青衫,外披一件百蝶攒花玉色绸短氅,举动行止皆有一股风雷之气,使人轻易察觉她内心的波澜。
银袍老三虽断了一条右臂,已无法配合七杀之阵,却依旧跃跃欲试,与数十名空翠岛高手摩拳擦掌,准备报仇雪恨:“不成功便成仁,纵然战死,也好过一辈子当缩头乌龟!”
有云二娘引路,众人御气飞行三千里,来到那神秘的“神罚岛”,却见岛域宽广,一望无际,高楼与高山叠错分布,俨然内陆名城。
李鱼众人方才踏足岛土,便有一群白衣人围了上来,躬身相迎:“神君早算准诸位到来,还请稍待片刻。”
薛逸峰嚷道:“原来这神君还是神算子。我差点以为是安排了许多杂兵探子,鬼鬼祟祟在窥探呢。”
忽听空中一声大笑:“像你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真以为有人爱瞧吗?也就是沾了你身边诸位仙子的光。”
薛逸峰目光一凝,只见半空中落下一人,头戴逍遥巾,身穿大红袍,三绺短须,面目甚是儒雅。接着又有数十名紫袍人落在地上,那群白衣人见状,顺势退开。
薛逸峰一撇嘴,道:“原来是装模作样的哈巴狗,如今倒趾高气扬起来,是忘了昨天那凄惨模样吗?”
原来眼前红袍儒士,便是那化名李鱼的三绝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