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皱眉道:“你所谓有趣,便是故意扮作村姑,故意施恩于我,好叫我主动献出火玄珠?这好像并不有趣。”
“不不不。”赵月儿连声否认,迫不及待要与李鱼分享自己的快活:“一个像你这样傻的人,当然不会明白寂寞的滋味。
一个人若是天分太高,能力太强,渐渐就会感觉高处不胜寒。纵然孜孜去追逐乐趣,所得到的却只是索然无味。
像我这样的天才,寂寞更已掠过荒古无涯,如影随形,终日不得摆脱。三十年中,也只有遇见了你,我才得到真正的趣味。”
赵月儿自吹自擂,宋星天却深有同感,轻轻叹气道:“宗主的确是千年难遇的天才。我们这些老家伙素不服人,对宗主却有望洋兴叹之感。”
李鱼失笑道:“骗一个傻子也能得到乐趣?只怕这个天才宗主思绪颠倒,深陷病态,连凡夫俗子都不如了。”
赵月儿嘻嘻笑道:“到此地步,鱼弟弟却还能笑出声来,岂是一般傻子可比?简直是万年难遇的傻子,比我这千年难遇的天才,说起来还要稀奇很多。能够有幸愚弄你这样的傻子,难道不有趣吗?
当时我救了你之后,便将你带到那个小山村中,找了一户织女的偏僻茅屋,给了她重金,叫她带了金子离得远远的。”
李鱼截口道:“魔音宗主做事,岂会这般拖泥带水?只怕你当时就杀死了那名织女,强占了那茅屋吧。”
“嘻嘻。鱼弟弟既然这般懂我,何必疑疑惑惑,出言相询?既然觉得我所言不足为信,为何定要我亲口承认?既然觉得我信口雌黄,为何又这般耐心,肯听我讲述原委?”
“纵然我不问,你却忍不住不说。你看你多得意,多开心啊。”
“是极是极,我实在开心极了。”赵月儿笑得前府后仰,竟是笑出了咳嗽,笑出了泪水:“哎呀,咳咳……嘻嘻……”
好一阵,赵月儿才舍得将眼边泪水抹去,勉强收起笑容,道:“根本就不必我安排灰熊王,我早就和你说了,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不只有灰熊王,更有白熊王、黑熊王、红熊王……
我知道,你是个有恩必报的所谓正人君子。只须我用言语挤兑一下你,你绝不会抛下救命恩人独自离开。
忽然变成懵懂无知的织女和饱受白眼的仙音宗叛徒,于我倒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我明知道一切不过是自己编造的迷梦,却全情投入其中,贪婪享受这新鲜而真实的趣味。
尤其我明明对你不屑一顾,却要装出一面痴迷暗恋,一面自惭形秽,以致于不得不用姐弟情疏离你的纠结模样,虽是矫揉造作,却是别开生面,让我如痴如醉,乐此不疲。
本来嘛,我还准备与你多逃难一段时间,多看看你濒临绝境浴血奋战的可笑模样。想不到狂剑城与仙音宗先后而来,都对你有招揽之意。
也是,众人不知火玄珠秘密,都以为是你亲手杀死怀剑公子,误以为你才气超然,哪知道你只是徒有其表?
那唐柔雨倒也是精明之人,她一见到你,便知道你这傻子是不会杀死箜篌使者的,更知道单凭你修为是无法杀死怀剑公子的。加上你的狻猊王族血脉已然暴露,唐柔雨自然怀疑你背后尚有底牌未出。
于是唐柔雨便两边下注,既不昭告天下,为你洗清冤屈;也不抓你回山,把你送给圣儒门。相反,她口中极力推许你傻子为大英雄,以虚假柔情绊之,以珍贵锦衣系之,无非是暂时笼络你,放长线钓大鱼,以求找出那真正足够杀死怀剑公子的神秘力量。”
李鱼脱口而出:“原来我们在结界中说的话,你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惺惺作态,故作不知!”
“唐柔雨亦算得天才,布设结界的水平不可谓不高,只可惜,她遇见的是我。对了,她还劝你提防我来着,嘻嘻,完全是贼喊捉贼呢。我固然有所图谋,她唐柔雨嘛,更是用心险恶。”
李鱼听赵月儿恶意诋毁唐柔雨,也无心与她争辩,只是暗忖道:“唐柔雨虽然无法窥破赵月儿伪装,但仙音宗与魔音宗源出同门而为敌多年,彼此最为熟悉。这种直觉上的警惕,无须证据,已足以让唐柔雨猜想出赵月儿另有图谋。
只是唐柔雨既没有证据,便无法对我言明。而当时我自作聪明,误以为唐柔雨察觉出赵月儿体内仙音宗真气,以为她猜出的是赵月儿仙音宗叛徒的身份。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
赵月儿眼珠流转,语声愈加轻快灵动:“我清楚知道你这傻子刚愎自用,无意去仙音宗、狂剑城等门派寻求庇护。
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于是唐柔雨走后当夜,我便通知‘寻乐使’楚晚晴前来山洞,与我合演了一场好戏。
此前是你亲口告诉我,将真情融于曲中,便可登堂入室,自成一家。而我在假装昏迷之前,故意吐露情思,故意留下遗憾,让你知道,我乃是以生命为代价保护的你。
也因此,我以仙音宗叛徒的身份击败魔音宗主,在你眼中理所当然,不算咄咄怪事。
其实你忘了,普通弟子赵月儿固然能够融汇真情,堂堂魔音宗主难道便不懂这般浅显道理吗?楚晚晴若真是魔音宗主,难道会这般轻易让我击溃吗?
嘻嘻,自从我假装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