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儿继续道:“当时我救你回来,可不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满心里只觉得你和我一样可怜。
到家了才发现你虽然毁了脸,但身形挺拔,皮肤也很是白皙。
于是我就动了小心思,想要和你凑合着过日子,才会那样尽心尽力照顾你,想要在你心里留个好印象。
这些天下来,我再笨也知道你和我是不同的,可是我偏偏越来越喜欢你,崇拜你。
可我也知道,你肯定会离开我的。只要你伤势一好,就准备离开我是不是?
昨天晚上我见你可以下地走路了,想着你马上要离开我了,就难受到不行,也不想睡觉了,就一直坐到天明。”
李鱼听赵月儿真情流露,心下颇是感动,但亦只是感动而已。
借着话头,李鱼顺水推舟道:“我的确想着今天就和赵姑娘告别。我受姑娘大恩,却反而让姑娘困扰,实在抱歉得很。”
赵月儿泪珠直在眼眶中打转,却是强自一笑:“我早知道你要走了。
不说这个,时候不早了,我该做早饭了。好歹吃了饭再走。”
李鱼心中过意不去,却无话可说,暗忖道:“多说无益,她既然要我吃了饭再走,那也不必拂逆她的好意。
只有半月相处,她未必真是喜欢我,多半是因为太过孤单,所以生出幻想来。
待我离开后,再过半个月,她自然会将我忘记。”
做饭加上吃饭,差不多又过去一个时辰。
李鱼本来也没有什么行李,唯有那柄桃花扇,是被赵月儿一同带回草屋的,此刻拿在李鱼手中,也不需要收拾。
李鱼在饭桌上坐了片刻,站起身来,又将摘星令拿出来:“赵姑娘,我极有可能一去不返,实在无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块令牌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赵月儿轻轻“哼”了一声:“李小哥,我说过了,这块令牌我可不要。
难道只准你说话算话,我就没有说话算话的资格吗?”
李鱼只好把摘星令收回:“赵姑娘请勿多心,既然你不想要这令牌,不要便是了。如此,我便告辞了。”
“别急着走。我不要你什么令牌,只想你听我一首曲子。我想用曲子为你送行。”
李鱼这些天从未听赵月儿唱过歌曲,也未见小屋中有何乐器,忽然听她说要唱曲子,倒是颇为意外。
但赵月儿既然要求了,李鱼自然一口允诺,反正也不差一时半会。
却见赵月儿走出草屋,摘了一片竹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虽只是一张竹叶,但在赵月儿手中,却更胜过长笛短笳,音色动听,曲声宛转。
李鱼对于音律一窍不通,却也知道怀剑公子的《高山流水》琴声与玉笛使者的《秋声曲》在音律境界竟是远逊于眼前不起眼的竹叶吹笛。
李鱼听不出赵月儿是吹奏的是什么曲子,一开始还只是赞叹赵月儿这份音律天资,但没听多久,他的思绪被这动人竹音牵引,浑然忘我,仿佛来到曲子之中,亲身经历那点愁绪与不舍。
半晌之后,赵月儿一曲终了,轻轻将竹叶拿开,双目含情,静静望着李鱼。
李鱼此刻脑海中却是浮现东坡《赤壁赋》名句:“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大约只有东坡妙笔,方能形容赵月儿竹音之妙了吧。”
这般想着,李鱼不由赞叹连连:“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没想到赵姑娘不但妙解音律,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造诣,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这般曲子,便是圣人听了,也当三月不知肉味,连声赞叹妙,妙,妙!”
这番话大半都是当日李鱼在胡绛雪面前胡乱夸奖怀剑公子所言,当时只是敷衍之词。
但今日用在赵月儿身上,李鱼却觉得恰当无比,并无半点夸张之意。
赵月儿微微低下了头,轻轻道:“我只是胡乱吹的,可当不起李小哥的夸奖。
平时无事的时候,老爱拿着叶子吹奏解闷。
我也不懂什么手法,反正就是顺着心意吹的。”
李鱼暗道:“心与曲合,便能动人。听她曲中含义,竟已对我一往情深。但我却只能辜负她了。”
这般想着,李鱼便对赵月儿道:“赵姑娘,多谢你这一首曲子,我这就……”
却听半空中响起一声暴喝:“丑八怪,大早上瞎吹什么?搅了我的好梦,是想找死吗?”
听到这声责难,赵月儿肩膀不由一缩,那黝黑的脸色似乎也变得白了许多,颤声道:“大王,我真不是故意的,求你饶过我这一次……”
李鱼瞧见赵月儿这副畏缩模样,知道赵月儿必是长久受来人欺负,心中一口怒气便直蹿腾出来。他也不急着走了,反而在嘴边逸出了一丝冷笑。
却见半空中落下一人,身高马大,虎背熊腰,瞧着面相甚是凶恶。他肩头上更扛着一柄雪亮大刀,在早上阳光照沐之下,熠熠生光。
李鱼修为全失,做不到感气应机,无法确知来人的具体修为。
但经过连番风波,李鱼的眼界却高明许多,从来人落地与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