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笑声,繁华轻轻扯了扯我的耳朵,说:“我得出差一趟,快则三天、慢则一周就回来。”
太好了。
“乖乖待在医院,想上网就找院长安排。”他说,“但是不能再乱跑了,好么?”
“……”
“好就睁开眼睛说一声。”他说着,轻轻抚了抚我的眼皮。
我睁开眼,看向他。
繁华眯起了眼睛。
我说:“好。”
说完我便闭上了眼。
睡着之前,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
我是被手臂上异样的感觉惊醒的。
睁眼时,发现有人正在给我换液体。
他也戴着口罩,穿着隔离衣。
我看他时,他撩起了眼,弯起眼睛冲我一笑,说:“睡得还好吗?”
是梁听南。
我点点头,问:“郝院长说我的病……”
我不敢说下去。
虽然郝院长已经给我打了预防针,但我还是害怕。
比死亡本身更恐怖的,就是等死时的恐惧。
梁听南挂好液体,随即在病床边坐下,说:“片子我看到了,肿瘤突然增大了不少,你应该已经感觉到视力大幅度减退了。”
他说到这里略微犹豫,但还是说:“这代表已经进入最后一个阶段了。”
我点点头。
也就是说我的生命彻底进入了倒计时。
坦白说,这感觉倒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
我还以为,我会直接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再也站不起来。
梁听南露出了温柔悲悯的神情:“你姐姐最近一直在我这里。她的情绪很不好,因为你爸爸的事。”
我没说话。
“肯定很难过吧。”梁听南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望着我,“对不起,遇到这样的事也没能帮你分担。”
我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分担的。”
梁听南闭了闭眼:“别说这种逞强的话了,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惭愧。”
“……”
“我也不能去质问苏小姐,”梁听南眼圈泛红,“她承诺,只要我带你走,不管是他还是他二姐,都不再有问题。你姐姐也说,如果你爸爸醒着肯定也会支持这样决定。我身边没有其他有这种能力的人……我太无能了,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说,“这真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自责。”
虽然他说他喜欢我,但他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什么都无法回报他。
应该自责的是我。
梁听南闭了闭眼,摘下眼镜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戴上时,神色已经平静了不少:“我跟你姐姐商量过,你可以去她家、我家,或是医院。我们会一起照顾你。”
我说:“不用了,谢谢。”
梁听南没说话。
我解释:“我可能是已经习惯在他身边了,何况我也不想……”
“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梁听南突然开口打断了我。
“没有。”我说,“我想留在他身边……我爱他。”
梁听南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有时他的目光也很犀利,就譬如现在。
我垂眸避开,说:“我累了,如果你不是想跟我聊病情,那我想再睡……”
“你姐姐也跟我说了你家的事。”梁听南突然说。
“……”
他温柔地望着我:“我知道你不可能还爱他。”
我无言半晌,不禁苦笑:“想不到她连这种事也告诉你。”
梁听南沉默了一下,说:“昨天跟你聊过之后,她的情绪完全崩溃了。她给我打电话了,哭着说你们家的那些事……”
他微微叹息:“我承认我有些同情她。”
我说:“她把你当成阿知哥哥。”
“是啊,”梁听南说,“这让我想起张爱玲所说过的,‘如果你认识过去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如果听到她说那些话的人真的是那位梁知,想必也会理解她的。”
我说:“我也能理解,但我没办法原谅。”
“我知道。”梁听南说:“所以我才害怕,她是你最后的软肋。”
我没有说话,病房里陷入安静。
穆安安是我最后的软肋。
他这么说问题不大。
因为我爸爸现在其实……
如果将我爸爸和我异地而处,我完全可以确定,当他得知真相时,会做出与我一样的抉择。
因为等我死后,穆家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接近繁华一家。
穆家遭受过的血泪、痛苦……就不会再有人记得。
而繁华他们一家,仍旧会站在世界顶端,享受着这世上最奢华的一切,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如今穆安安也背叛了,以她的秉性,让她养我爸爸到老这种事,八成只是奢望。
我不必再在乎穆安安的死活。
许久,梁听南忽然身子一动,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放进了我的手心里。
它的表面是光滑的,没有标签。
我有些不解,听到梁听南说:“下在饭菜跟水里,无色无味,温度不要太高,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