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夷光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我...”
谢弥一串话又急又狠地砸了过来:“你以为晏明洲是什么好相与的?豺狼虎豹罢了, 早晚把你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你简直...”
他界限分明的喉结急急蠕动着,可见真是气的狠了。
沈夷光都找不到插嘴的空隙, 不得不伸手捂住他的嘴, 大声打断他:“我没打算去见晏明洲!”
她承认, 今天的确被晏明洲那番话吓到了,甚至有点万念俱灰, 但这不代表她就愿意委身于他,在梦里她和江谈夫妻数载, 江谈将她废后幽禁时也没见他多犹豫,更何况晏明洲这种以强权压人的露水姻缘, 她凭什么相信自己从了晏明洲, 他就会帮着救人?
虽然她和江谈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不得不说, 江谈还是让她学会了一些东西, 就譬如——她知道了,这世间的种种情义, 最不靠谱的就是男女之情。
谢弥一顿,略打量她一眼, 才发现她虽有些憔悴, 但是却没他想象中的万念俱灰,形如枯木——她大概就是这样天生的贵族,不论逆境顺境都容光焕发,眉眼灵动, 实在很让人心摇神曳。
他心跳微急, 定了定神, 沉吟道:“那你打算...”
沈夷光撇了撇嘴, 取出名帖撂给谢弥:“这是我今夜要拜见的几个大人。”
尽管祖父过身,但他还是留下了丰厚的人脉以及政治遗产给孙子孙女,他唯一没料到的一点就是昭德帝的狠辣,沈景之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政治遗产,就被陷害入狱了,沈夷光能做的,就是去启用这些人脉,为沈皇后和沈景之谋一条活路。
如果还是不行,她只能带着金钗去行宫,佯做自绝,让满朝上下都把目光投来,让昭德帝不敢轻举妄动,当然这条她没有跟谢弥说就是了。
谢弥看着落在腿上的几个名帖,想到刚才的暴跳如雷,耳根一点一点地烧了起来。
沈夷光桃花眸里闪烁着几分狐疑,落在他抿起的唇上,她脸上带着揣度,慢吞吞地问:“小王爷,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去找晏明洲,而没有来找你吗?”
谢弥耳根的烫意蔓延到了脸上,整张脸被燎的如烧如沸。
他的确很生气,不仅仅是因为误会沈夷光去找晏明洲,而是在生气,自己和晏明洲在她心里,可能没什么差别。
自己能把她强行从长安一路掳到建康,别人也能仗着权势逼她就范,那么对沈夷光来说,硬要选的话,选哪个不都一样?
到这个时候了,他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他好像的确挺喜欢沈夷光的,有时候甚至会为了她,做出一些昏头的举动。
可他又觉得非常难以启齿,尤其是沈夷光明摆着对他一副嫌弃样儿,前几天还抽了他一巴掌,他更没脸说出‘我喜欢你’那四个字了。他觉得自己很矛盾,一边对她高高在上的嚣张样子爱不释手,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在自己面前低头服软,温柔小意。
沈夷光直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绳索在两人之间不停地拉扯,伸缩进退,此消彼长。
谢弥舌头打了个绊子,到嘴的四个字转了转,硬邦邦变成一句:“你信我吧。”
他抿了抿唇,转向沈夷光,带了点赌气:“别信什么宁清洵,也别信晏明洲了,你信我吧。”
在听到宁清洵和晏明洲的名字时,他脸上带着一种名为记仇的情绪。
不过很快,谢弥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他双手抱臂,短促地哼笑了声:“只要你乖乖的,以后少嚣张一点,我就把沈景之全须全尾给你带回来。”
......
谢弥封地距离山南不远,他要帮着找回那批丢失的军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夷光自己也没闲着,分别写信面见了几个祖父曾经的门生,上下打点此案,至少能照应沈景之的安危。
昭德帝准备的并不够充分,可若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沈景之通敌,便很难服众,更会激起其他世家的逆反心理,所以他才会派萧霁空对沈景之下毒手。
这也为翻案提供了便利,不过四五日的功夫,案子就查了个水落石出,沈夷光一得到消息,已经立刻派人去接了,没想到还是比旁人慢了一步,去的最快的居然是急着来建康照应母后的万年,她才得到信儿,就迫不及待地纵马赶去了军营。
万年高坐犊车之上,神色凌厉地看向萧霁空:“...如今案情已查的水落石出,萧都慰还敢阻拦本宫接人?”
萧霁空也没想到沈家那边的动作这么快,万年来的更快。
可不管是他们萧家和沈家的私怨,还是他这几日暗中给沈景之下毒,他都绝不可能让沈景之活着回去!
萧霁空一手背在身后,给亲信打了个手势,一边满脸为难地对着万年道:“微臣岂敢阻拦公主?只是沈世子如今病重,微臣也不敢擅自做主,万一世子出了什么事,微臣无法交代啊。”
他先做个沈景之病重的铺垫,到时候交给万年一具尸首,也说得通了。
万年肆意惯了,哪里肯听他啰嗦,再说他明摆着在拖延时间,撑起身子就要强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