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其实是王宣、马士英、张溥心头的核心问题——一个小小的孩童在盆景制作上不仅能够别出心裁,而且法度井然,这不能不令他们感到困惑。
因此随着马士英的提问,屋里屋外,不仅是王宣、张溥、沉光宗、甚至是沉光远、沉延嘉等人都或明或暗的瞧向了沉清云。
而对于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沉清云心里早已准备好了托词,因此他只是故作一愣,随即就回道:“回大人的话,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好看,然后就这样做了。”
沉清云这样的回答一点也不牵强,这首先是因为审美或者说对美的认知是带着很大的主观性的东西,有人以瘦为美,有人以肥为美,有人喜欢玲珑,又有人喜欢古拙,差异性如此之大,就是上面的原因。
而另一方面每个人的天赋不同,这个不同既有着天赋的方向方面的不一致,又有着同一天赋大小的不一致,比如有人读一片文章过目即不忘,有人吭哧半天磕磕巴巴。
而作为读书人,不论是王宣还是马士英、张溥对这个道理都极懂,毕竟他们在读书方面的天赋给了他们傲世群雄的傲气与快感。
因此闻言三人并不感到奇怪,甚至王宣与张溥还互相微微一笑,随即王宣捋须说道:“此子果然天生聪慧毓秀者也!孩子,你多大了,可曾读书?”
说到最后时,王宣口气已经和蔼之极。
而因为王宣在明史、论坛里名声不响的缘故,沉清云现在还没弄清他是哪路神仙,不过从马士英与张溥对他的态度上,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王宣的不凡,因此闻言立刻回道:“回王先生的话,我今年已经八岁了,还没有入学。”
在这个时代八岁不曾入学其实是稀疏平常,毕竟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入学。但一个没入学的孩子居然能做出此景,却更令王宣、马士英、张溥觉得沉清云真是天生聪慧毓秀!
而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在适合上学的年龄却没有上学,又是个押子,这让王宣、马士英、张溥顿时想起了柳宗元的《伤仲永》。
当然这话落入马士英耳里却让他又别有另一番滋味,毕竟他也是押子,深悉其中的差别。此时他心里又对沉清云颇有好感,因此随即问道:“八岁也不小了,怎么没有入学?”
说话之时,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了质问的意味,官威也在不经意之间留露。
见此,在官本位思想的拘束之下沉光宗、沉光远愈发拘束、甚至感到害怕,但正因为害怕,沉光远急忙慌里慌张的对着马士英一拱手,匆匆解释道:“回马大人的话,寒家并非不让小七入学,只是社学的朱秀才说社学人员已满,教不过来,实际是我家三儿媳因上沉秀才家给小七提亲,恶了社学的朱秀才。不过如今小七赚了银子,正打算请一个塾师。”
沉光远为防留下恶名,把沉清云不能上学的原因说的清清楚楚,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只是碍于沉清云在旁,没把沉朱氏提亲会恶了朱明之的原因说出来,但王宣、马士英、张溥哪个不是人中精英,闻言便知其内。
如此一个聪颖毓秀的孩子上学之路居然如此曲折,而这其间又有如此的低视……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圣人之言,果然如是!”
俄而王宣叹道,但说到这里他老心突然一动,继续问道:“孩子,此言之意你可明白?若知,可与老夫说一说?”
这句话里有劝慰的成份,但更多的则是考较。而王宣的意思张溥、马士英都明白,甚至沉光远、沉光宗、沉延嘉等人也明白,只是这句话这么长,他们又没念过书,王宣说完他们也就忘个差不多了!
沉清云自然不会忘记,也明白王宣的意思,只是他猜不透王宣的身份,估计不到王宣会给他以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随即他就想通了,既入人间局,岂能片叶不粘身!
微微一思索,沉清云拱手回道:“回先生的话,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老天如果要是将大的任务讲给世上某个人,必先使其心意苦恼、筋骨劳累,挨饿、受冻……”
说到这里,沉清云突然觉得要是把这段文字全部解释了似乎有些锋芒太甚,并且行弗乱其所为在此句敢后,语意较深,确实不是一个小童能够理解的,因此沉清云想到这里,沉清云停了下来,故作深思状。
而纵是如此,沉清云也已经将这句话解释了个八八九九,而在解释了八八九九的背后则必然是记住了八八九九。
只是听一遍就能如此!王宣、马士英、张溥不仅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果然是我辈中人——毕竟他们在幼时也负才名!
而后马士英瞧了王宣一眼……他是隐约能够猜到王宣有收徒之意的,但时却见王宣没有动静,微微一思索,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这是因为沉清云此时再学问上毫无根基,难以承其所学,而要带走沉清云培基,一来他年纪大了,精力难支;二来沉家此时也很难让沉清云跟他走。
而如此奇葩若能帮到,以后定会有伯乐之名。
心思如电,想通了这一点,马士英随即对沉清云笑道:“你若是想入社学,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谷熟县令卞东桑我倒是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