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不干了,你不是也觉得这事儿做着窝心吗?”
王铁岭很清楚李海波的心思。
两人交往密切,心里有什么想法也都没怎么藏着掖着。
“还记得那个被咱们撵的卖扣子的姑娘吗?那姑娘怎么说的,只是做点小买卖,没偷没抢,就想赚钱小钱,不想吃了上顿没下顿而已,人家里父母都不在了,还有个弟弟要照顾,这要求过分吗?不过分,所以,你当时让开了道,放人家离开。
那次,一个卖针线的老婆子,偷偷卖了点的确良布料,被举报了,咱们的人去围堵,结果,老婆子被撵得栽断了腿,东西还被没收了,人家就老两口,儿子半残……是你跟我一起把东西还了人家,还给了些医药费的。
还有,被撵得跳河的那个女人……这些我就不多说了。
为什么打击办打了那么多年,越打,卖东西的人越来越多?
这说明大家都有需要啊。
你我都清楚,这根本就是止不住的,就是民愿。
反正我是干不下去了……现在放宽管理,也就说明上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事情不明摆着的吗,改革开放,足以说明一切。
还有啊,当初和我一同下乡的一个明城知青,现在就在明城青年路练摊,他写信告诉我,哪里摆摊的,每天有数百人,人来人往,非常地热闹,卖什么都赚钱,说得我都羡慕了。”
王铁岭倒是很想得开。
他的反应,出乎王明远的意料。
已经不再是早些年头脑一热就一切都不管不顾的热血青年了,有了头脑,也有了温度。
李海波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王明远看得出,他内心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放心吧,李兄,我是真没拖你下水的想法,你是打击办的,你父亲更是办公室主任,这种事你肯定为难,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有人需要,所以就想办法找门路弄了一些过来……既然你觉得事情不妥,我自己想办法另作处理!”
王明远安慰道。
他很清楚,有王铁岭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少,但真正能扔下手中铁饭碗的人当真不多。
在这种时候,王铁岭和李海波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了,这还和各自心中的挂碍有很大关系。
李海波父母,包括他自己和媳妇,都有着让人羡慕的工作,就连妹妹,也是京城大学的学生,前途不可限量。
王铁岭就不一样了,他自己家庭成员简单,工作都很普通,也就他勉强混了个公职,而这个公职,他并不喜欢,所以表现得很无所谓。
但也正是这种无所谓,在数年后,让不少人成了下海经商大潮中的一员。
“这次事情我已经沾了手,还答应了那么多人,总得给人送去,这些被子蚊帐之类的东西,带也带来了,我会和铁岭把它们都处理掉,不过,这件事情之后……”李海波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王明远:“咱们就当不认识吧。至于钱,你找王铁岭,我到时候会交给他。”
王明远所做的事情,给了他非常不安的感觉,他终究不敢继续深交,生怕自己会陷入更大的泥潭,祸害了全家。
对此,王明远表示理解。
所有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时代,各种忌惮非常多,可不像王明远,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后世,知道接下来的大势走向,所以没那么多顾忌。
王明远也没办法告诉他们,就在今年下半年,第一个个体户将在温州诞生,买卖经营,变得合法。
而就在十月,芒县也有相关的规章出来,开放本地的边贸。
不管了,各有各的选择吧。
让李明等人帮着装车,目送李海波和王铁岭离开后,王明远将自己所带来的这些东西,也分发给李明等六人,让他们各自进行售卖,不再做特别要求。
李明在临离开的时候,从兜里掏出2136块钱递给王明远,这是上次王明远留下的19块上海表卖得的钱,他们应得的部分已经取走。
在几人离开后,王明远就在林子里坐着,也想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在李海波这件事情上,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路子被自己走窄了。
是,在这年代,成衣、手表、收音机、自行车等等之类的东西都是热销的东西,倒卖起来确实比较容易赚钱。
但这样躲躲藏藏的,真心很累。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每次大量从网上购买各种东西,阿渡镇上的快递发放点,对他都已经非常熟悉了。
一个养蜂的,买那么多东西干嘛?又不是开店的。
而且,就即使是开店的,这每个月的销量,一个月跑三次,那是千多套衣服,几百块表……未免也太惊人了。
事情说不过去啊!
能不能找点正大光明而又赚钱的事情来做做?
最起码,悠闲一点。
王明远想了半天,脑袋中突然蹦出那天在芒县供销社收购点看到的东西,金银花的收购价三元,在公社的收购价才一块五,不知道到了明城这样的地方,收购价又变成了什么样!
供销社的收购合理合法啊,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