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他就不藏着掖着了:“阻力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企业主体的区别。有些纳税主体是政府全资或控股的企业,比方说县城投,他们涉及的士地开发可不少,但很多时候就是征不上来,原因各位应该能猜得到,总有各路领导来打招呼,我们也就没办法去征。还有些主体比较特殊的,比方说民营医疗机构、私立学校,也是出于各种考虑,他们的房产税、城镇士地使用税也很难征上来。再有就是我们县比较特殊的房产企业了,之前也跟领导汇报了,县里一向是对这些陵州企业网开一面的,所以连他们税有时候都征不上来。林县长,你说,这我们能怎么办?不管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我们都征不到,总有意想不到的阻拦。”
如果说前面两点只是铺垫,那这个第三点就是重中之重了。工作中的实质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税务局要查你,就凭你那点做账手段,根本不够看的。要是负隅顽抗,哪怕你化整为零,跨越多省,他们直接上报申请力量支持,省市局的稽查局甚至总局的特派办机构迅速就位,多点爆破,还可以申请公安的经侦部门协同调查,直接从人身自由上强行突破,你无处可逃。
反而是权力带来的问题,才是最困难的事情。这就跟黑恶势力一个道理,再大的黑恶势力,哪怕手下有成百上干小弟,哪怕再怎么杀人不眨眼。在训练有素的国家暴力机构面前,简直是摧枯拉朽、不堪一击。但他们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国家暴力机构又为何视若无睹?还不是因为有保护伞。再强的暴力,再厉害的专业力量,也要服从于权力的指挥。
所以,让税务局征不上这些税的,恰恰县委县政府某些领导与逃税者沆瀣一气,不让税务局征收。
这些领导,或许不止许哲茂,但许哲茂绝对是其中一员。
很多人会有疑问,税务局不是垂直机关吗?真要征税,完全可以直接查办,何必仰县委书记鼻息呢?
之前说过,税务局虽然是垂直机关,但不意味它在真空之中。恰恰相反,它也有受制于地方。
最典型的就是干部职工福利待遇问题。据林方政了解,税务局的人员经费,主要是来自于中央垂直下发。但那些只包括基本的工资待遇,并没有额外的奖金。
那有些地方税务干部的好待遇从哪里来的呢?正是来自地方政府。
税不会自动进国库,任务也不会自动完成,很多时候是要税务干部去监督和追缴的。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提高税务干部的积极性,很多地方政府会额外给税务干部发放奖金补贴。就拿朗新来说,虽然是一个穷县,但每月还是按人头给了税务干部2000元的奖金。一年打包下来,就是三四百万。就因为这2000元,税务干部的待遇就远超了地方大多政府部门。
正因如此,除了增值税、车购税等中央税或中央地方共享税,要尽可能征缴外。很多地方税的征收,就得看政府的脸色。让你照顾某些行业、某家企业,你就得照做,不然就停发你的奖金。对于一个局长来说,之前干部们都拿奖金舒舒服服的,结果你一来,和县委政府关系闹僵,弄得大家收入下降。那大家也就不能容忍你,不支持你的工作,说你没有领导能力还是小事,更可能的是会主动向市局举报你的各种问题,目的就是赶你走。
更别说税务工作也不是单打独斗就能办成的,有些情况也需要地方政府部门、银行、国企等配合的,你把关系闹僵了,县委书记一句话,你税务局在地方就被无视了。得不到配合,有些工作你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正是由于这种微妙关系,税务局和地方党委政府之间保持着一种和谐的互动,互相支持工作,互利共赢。
所以,林方政提出要对士地增值税这些小税种加大征收力度,刘学民自然要对可靠性存疑。如果说林方政能代表县政府,但他上面还有个县委书记呢?县委书记能同意吗?
林方政当然看出了他的顾虑,稍微思索了一下,说:“刘局长说的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我能理解。但我要说的是,再多的阻力,也要义无反顾,也要服务全县工作大局。这里不妨跟大家透个底,关于明年的财政收入目标,我已经和许书记有了深入沟通,他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个事负责起来,在削减罚收目标任务的前提下,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补上这12亿的缺口。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今天也不会到税务局来。是困难就要去解决,是阻力就要去化解,这一点,我和县委县政府会给你们最大支持。我现在要问的是,明年县级税收任务,给你们定42亿,能不能完成!”
从原来3个亿的目标增长到42亿,相对于今年的29亿目标,整整增长了41,照这么测算,明年总共组织税收至少要达到13个亿以上才能办到。毫无疑问,这不仅仅用压力大来形容,简直可以称泰山压力。
见对面的税务局领导都面露难色,不敢答应。
林方政接着说:“我说了,我会给你们最大支持。你们有什么条件和建议都可以提出来,只要能完成任务,什么条件都可以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