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碧螺不想以年轻客商的模样面对访客,于是换了女装出来。庞珏见到章碧螺,不由大喜,“老师居然在这儿!学生本就是想找老师的,但不便去府上,只好来别苑瞧瞧。没想到真遇见了,幸甚至哉!”
燕北辰没好气地说:“燕六,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庞大人铺纸。这会儿他应该作首诗,歌以咏志。”
“不作诗不作诗,”庞珏欣喜若狂,“学生准备了束脩,随身带着呢,这就奉上!”
束脩拿到眼前,章碧螺被晃晕了,“二、二十两?”
庞珏低下头,可不好意思了,“学生不才,只拿得出二十两。老师放心,学生以后定当夙兴夜寐,用心探究格物,多拿赏赐孝敬老师。”
“不是,”章碧螺缓过神来,“你这是二十两黄金好吧!这也太多了,我不能收。你跟我家将军是至交好友,一定要交束脩的话,拿两条腊肉便好。”
“老师,学生跟您学的,是能够整合全天下学识的利器。等学会了,就可以将西洋的格物理论融会贯通,以后便能做出更多的东西。请老师务必收下!”
章碧螺没想到庞珏如此真诚。这人不修边幅,却一头扎进科学研究里,不断完善自我,不断寻求突破。
“收着吧,”燕北辰道,“他最是倔强,你若不收,他必变着法送。三娘做了老师,以后尽心教就是。”
章碧螺点点头,庞珏大喜,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拜师礼数半点儿不含糊。
章碧螺老不好意思了,就算咱脸皮厚,也经不住这个呀。
庞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特别自然地打开书箱,这就要开始第一课。
燕北辰缓声道:“阿珏,三娘好不容易来一趟。”
“我知道,”庞珏浑然不觉,“等老师教完,你们聊你们的,我练我的。”
燕北辰没招,眼睁睁看着章碧螺给庞珏写字母,一遍一遍地教。庞珏一时记不住,一拍脑袋想出个笨办法,挨个在字母上标注:诶、必、西、弟、弈、埃扶、季。
章碧螺不由失笑,原来古时候大学霸也用这种法子呀!
燕北辰轻哼一声,拿过章碧螺的狼毫,在第六个字母下面标注——爱夫。
“该是这两个字才对。”
庞珏探头瞅了一眼,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狗粮,给燕北辰个大白眼,然后闷头接着写字母。
章碧螺指着那俩字,低声道:“能不能别这么浪?”
“此时不浪何时浪?”说完又对庞珏道:“明儿别来了,府里有些事要办,十日之后等我消息。”
庞珏点点头,“原该如此!我等你帖子。”
一想到近期没法学习,庞珏又提出要求:“老师,您今天再教些东西,学生回去苦练就是。”
章碧螺见过无数躺平的,庞珏这种卷王真是稀罕物。她赶紧写了些单词和日常对话,庞珏读熟了之后,用自己的方式逐一标注。
章碧螺道:“这么教不是办法,我的记忆有限,迟早有掏空的时候,万一记错了就更麻烦。若是能找到西洋的幼童启蒙书或是学馆的课本就好了,实在没有,现成的洋文书也行。”
庞珏深以为然,“学生去藏书阁翻翻,定会找到能用的。”说完又瞪燕北辰,“你竟在一旁偷学!”
燕北辰笑道:“什么偷学,我是正大光明地跟着学。”说着,极其自然地挽起章碧螺的手,“为夫该锻炼了,三娘陪我走会儿。”
庞珏道:“你们练去,不必管我,我写完这些自会回去。”
燕北辰搭着章碧螺胳膊缓缓起身,一边拄着拐,一边任章碧螺扶着,慢慢走出门去。
外面空气清冽,别苑景致融入银粟,白茫茫地干净。
章碧螺觉得有趣,问道:“你刚才跟庞珏说得那么生硬,他居然不生气?”
燕北辰笑笑,“我跟他之间,不用拐弯抹角,他懂我意思。”
“明白了,君子坦荡荡,男人间的友情。”
燕北辰突然站住,指了指前面,“三娘,你去柱子那儿站着。”
章碧螺不明就里,傻乎乎地站在柱子前面,燕北辰松开拐杖,没有任何支撑,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章碧螺吓傻了,看着他忍着疼艰难前行,只不过短短几米,他额上已全是汗。然而就算再难,他也绝无半分退缩。
章碧螺突然有些恍惚,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个男人,那些家国大义,那些丹心碧血,都是由这样的人书写。
“你慢点儿。”
“我很慢。”
“那你别急。”
“那你等我。”
章碧螺笑了,“行,我等着。”
他似乎走了很久,似乎也没那么久,走到跟前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连她带柱子一起抱住。
章碧螺轻轻拍他的背,“别急别急,咱们缓一会儿再回去。”
燕北辰心里涌上暖意,手臂不由收紧。还是头一次怀里真切地抱着一个女子,淡淡幽香萦绕,让他沉溺迷醉。
这一缓,差不多缓了一刻钟,燕北辰这才慢慢放开手,“三娘,抱歉。”
章碧螺跑去捡他的拐杖,“无妨,咱们是袍泽兄弟,我理应帮着你。”
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