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军营里已经升腾起袅袅炊烟。
北方的兵马做饭,是将锅埋在地上,地下掏洞烧火做饭。
炊烟还在冒着,晚间的饭还没好,忽有马蹄声,欢呼的人声传来。
不多时,营地里就热闹起来。
只是主帅营帐这边却安然平静。
殷岩柏没有在热闹的地方多呆,他阔步回到主帅营帐这边,除了守在营帐外头的守卫,主帅营帐这边,看不到其他闲来走动的人。
殷岩柏原本想要径直跨进主帅营帐,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他脚步顿住。
他问营帐外头的守卫,“陛下醒了吗?”
“醒了,后来又睡了。”
殷岩柏的眉头皱了皱,她怎么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了?
他心里渐渐冒出些不安的念头。
“那……姜……姜四呢?”殷岩柏口中念出这个人时,四肢百骸都是不舒坦的。
他别扭的感觉,已经从心底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汗毛里。
守卫其实不太清楚帐内,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据他们所知的就是:“姜将军与寇将军一同进去了一阵子,不多时,姜将军脸色很差,出来以后就到临帐中睡了,到现在也没有要醒的迹象,看起来是疲累耗损至极。”
殷岩柏浑身都难受极了,如同蚂蚁在他身上反复蛰着。
“我知道了。”殷岩柏点了下头,他想快点看到魏京华,看她这会儿怎样了。
既然她又睡了,那也不在乎他身上是不是带着血迹了,反正她也不能睁眼看他。
殷岩柏没有再迟疑,他掀起帐帘,阔步进了大帐。
入目看到的,就是她领口下头的血迹,以及床边被褥床单上的血污。
血已经变为暗红色,在这黄昏的大帐里头却依旧的那么扎眼刺目!
殷岩柏登时被钉在哪里,举步维
艰,再难向前一步。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姜翰的血!
她还是吃了姜翰的血……
先前姜玉平没死的时候,他在牢狱里对姜翰说的那一番话,立时回响在殷岩柏的脑海深处。
“你想想,你的血进入她体内……这关系多亲昵……”
多亲昵!
殷岩柏高大伟岸的身躯晃了几晃。
姜翰先前的话也回荡在他耳边——你不配喜欢她!除了灾难你还带给她什么?若是不能保护她,你离她远点儿……
殷岩柏胸口受了一记闷拳。
疼的他无法呼吸。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魏京华那一张苍白的小脸儿,和她胸前的殷红——那是情敌的血!
那扎眼刺目的暗红,似乎都在嘲讽他,冷笑他,笑他不配,笑他是她的灾难……
殷岩柏再也呆不下去。
他恨极了自己。
他攥着拳头,猛然转身,一身黑气的阔步离去。
倒是把守在帐门口的守卫吓了一跳。
等他离开好远,两个守卫才窃窃私语,彼此议论,“怎么晋王爷一身的怒气,像是要去杀人呢?”
“不对呀,他是刚杀了人回来啊?刚刚听说,他带着五百人杀进月氏的都城,把月氏人的胆都吓破了!”
一旁的守卫兴奋的点头,“真遗憾未能亲眼看见!”
“听听都叫人热血沸腾,说月氏都城里的将士都看傻了!晋王爷带兵,犹如入无人之境,把他们的王公权贵,全都俘虏殆尽!”
两个侍卫脸上尽是兴奋,好似他们也是刚刚得胜归来。
“对呀……晋王爷打的那么尽兴,不应该是高高兴兴的么?如今可是大获全胜了呀?怎么他还……”
两人再看向晋王爷离开的背影……他们没有看错,晋王爷分明就是不高兴,很不高兴的样子。
殷岩柏没有去找姜翰撒气。
虽然
他所有的郁闷,所有的生气,都来源于姜翰。
但是他现在一指头都不想碰姜翰,哪怕姜翰睡醒了,再来找他动手……他相信自己也一定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承受。
唯有如此,他心里才能勉强好受那么一点点。
他甚至可以骗自己说,姜翰为魏京华留得血,也是他忍受屈辱所换来的……唯有如此,唯有如此。
殷岩柏觉得自己一辈子,从没有这么窝囊过。
他心爱的女人,他放在心坎儿里的人,却要饮另外一个男人的血!
她要靠另一个男人而活……
这感觉,真是比凌迟他,还叫他难受。
殷岩柏猛地抽出一鞭子,“啪!”鞭子狠狠的抽打在他面前俘虏的身上。
那月氏的俘虏惨叫连连。
这刺破耳膜的惨叫声,才能叫殷岩柏心里的难过略微麻木那么一点点。
他面无表情,纵然他下手狠的让一旁自己方的兵马,都已经骇然变色。
他此时真的犹如地狱爬上来的罗刹。
他自己却一无所觉,仍旧机械的挥动着手里的鞭子,“啪!啪!”一鞭鞭抽打下去,对面的俘虏由惨叫变成无力再叫,皮开肉绽,气息奄奄。
他却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