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各样的低声鄙夷,闻在岚桃花耳里,倒是心生不畅。如今她好不容易与这质子王爷攀上了点关系,若被这些路人的闲杂语言一溜烟儿的打回了原状,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暗忖一番,岚桃花丢开凤黎渊的手,双手一叉腰,正欲如往常那般破口碎骂几声,但嗓音方到喉咙,却觉自己若真开口骂了出来,岂不是亲口将自己的形象在这凤黎渊面前降了大半。
想了片刻,岚桃花终究是眸色一闪,复又转眸朝凤黎渊望来,朝他笑盈盈的道:“这些人常日里没事,倒是甚爱说人坏话。黎渊莫要听他们的。”
凤黎渊面上那温润笑意一成不变,连带嗓音都飘渺脱尘,似那九天的莲,清雅高洁:“你无须介怀,你是否如他们口中的那般不堪,我自有判断。”
对于这种答了像没答的话,岚桃花心头越发没底,但也没出声再问下去,仅是朝他笑了一番,扭头便在前面带路。
如今她与他身上皆粘了草屑,衣衫污浊,此番去打劫一下‘成衣铺’,让成衣铺的老板破破财,给她与这质子王爷各一身上好衣物,她今儿因这些路人的闲言碎语而引起的不悦,便消了。
二人一前一后慢腾腾的在街上行着,眼看那行医铺就在眼前,哪知那铺子里的老板尖眼瞅见了岚桃花,竟急忙差人将店门一掩,彻底将岚桃花与质子王爷挡在了门
外。
岚桃花脸色微沉,但迫于质子王爷在场,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抬脚踹这关得严严实实的店门,仅得暗自压抑着心底的不畅,朝身边的凤黎渊笑道:“嘿,真是不巧,刚到这里,老板竟关了店门。想来,他应是常日里的心疾突发,掩上店门后自个儿去后院自身自灭了。唉,方才我瞅着老板的那一眼,兴许是最后一眼了。”
凤黎渊一脸温润,嗓音不起不伏,“桃花认识这成衣铺的老板?”
岚桃花矜持的笑了:“岂止认识。我的衣物都是在成衣铺定做的。”说着,嗓音顿了顿,又道:“你不知,这成衣铺老板心疾严重,有好几次他病发,苟延残喘之际,还是我将他弄顺气了的。”
说着,见凤黎渊那双清润深黑的眸中染了几许错愕,她笑盈盈的又道:“以前,只要我逮着这老板病发了,只要一放狗,那奄奄一息的老板定会爬起来生龙活虎的被狗追着窜几条街呢。”
这话一出,凤黎渊眼角一抽,忍俊不禁。
而店门内的老板,却是身形一颤,脸色一白,差点就要打开门朝那岚桃花抡几拳。他不过就是避了那烂桃花一下么,那朵烂桃花至于这么诅咒他么!
岚桃花倒是不知成衣铺老板早被她气得吐血,反而是秉着矜持为原则,努力的在脸上扬着几许自诩迷人的微笑,又道:“黎渊,如今这成衣铺关了,我
们倒是得另寻一家了,走,我带你去……”
“还是去我府邸吧。想必那萧世子应还在街上寻你我,我们在街上转悠,若被他瞧见,恐怕又要徒惹是非。”凤黎渊启着温润如风的嗓音打断她。
岚桃花微微一怔,心头漫过几许错愕。
她倒是没料到,这质子王爷竟这般直接的提出了去他的府邸,如此一来,她与他的关系,可是又如她所愿的近了一些?
是以,这回她倒是未作矜持的拒绝,反而是微微点头,小女儿娇羞姿态尽显。只不过在她垂眸之际,眸底深处,滑过一抹一闪而逝的微光。
待岚桃花极其端庄矜持,且忽略街上所有人的明里暗里的鄙夷眼神随着凤黎渊行至质子府前时,抬眼瞧着前方这座院子,她眼角微抽。
只见前方的府邸甚是古旧,连府邸的围墙都被青苔覆满。那两扇紧掩的大门,陈旧破败,透着几许年轮与风霜,而门檐上,一块翻新的牌匾倒是因未覆什么灰尘,竟与这古朴破败的大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质子府。”岚桃花出声将那突兀牌匾上的三字低念了一番,随即拉住前方正欲伸手叩响大门的凤黎渊问:“怎是‘质子府’这三字?即便你是质子,但也该写‘凤府’二字吧?”
若是以‘质子府’命名,明显是昭示这凤黎渊卑微的身份。
遥想,瑞国与君国本就谈不上交好,甚至
是明里和,暗里却互相放着冷箭。如此,凤黎渊这瑞国送来的质子,想来也定不会受到什么礼遇,只不过她倒是未料到,这君国不送他一座像样的府邸也就罢了,竟还会连这府邸的名字,都以那卑微排斥的‘质子’而命。
凤黎渊面上的温笑不变,但那双飘渺清雅的眸子,却染了几许似是超出凡尘般的宁然:“仅是名字罢了,又何须计较。”
岚桃花愣了愣,“那这破败的府邸呢?你也不计较?”
凤黎渊微笑,颔首一番:“心静如水,又何须因这些所扰。我仅是瑞国质子,能在君国得一偏隅,能遮风避雨,已是甚好了。”
说着,他伸手叩响了那古朴破旧的门。
岚桃花眼角一僵,如看异物般望着他,随即眸色一闪,低道:“你倒真是心如止水,随遇而安呢。”
难道,她这回当真押错宝了,这凤黎渊不如她差人所探的那般城府与聪明,仅是一个无欲无求,静得如一棵松树的淡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