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窗外天空澄净高远,日光犹如碎金,不等管家来请,吴清之便已然转醒。
深夜,迟榕高烧难退,口中呓语不断,手脚抽搐连连,他只得守了个通宵,一刻不停的用冰帕子为迟榕冷敷。
直到晨光熹微之时,迟榕方才转危为安。
吴清之望着迟榕逐渐趋于恬静的睡颜,终是疲惫不堪,阖上双眼。
谁料,迟榕甫一有所动作,不过是手指轻微抽动一下,吴清之竟闻风而醒。
但见那窗帘被日光照得蒙蒙发亮,吴清之略略掐指一算,这一浅眠,左右不过一个多时辰。
却又探手抚在迟榕的前额,触感温凉,已是无恙。
此番,吴清之绷紧的心弦方才松懈下来,于是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洗漱罢,出了屋去寻些吃食。
且说那中医留宿一夜,今晨正在公馆用早饭,吴清之既与他在餐厅碰了面,自然少不了厚礼答谢。
那中医百般推辞,只作揖道:“吴太太转好,乃是吴老板彻夜照顾的功劳!您瞧这眼睛熬得通红,待老朽再开一副保肝安神的汤药与你!”
所谓医者仁心,大概便是这般了罢。
吴清之遂颔首一笑。
嘴里一口软糯的白粥还未咽下,吴清之的手上却绝不闲着,已然拾起了今日的晨报来看。
于是一目十行的扫视一遍,但见那报纸头版,果然写的是金公馆昨夜生事。
行文只道,是那流民借着雨声嘈杂,混入宴会,非但惊扰了金老板之爱侄彭小姐,更是以匕首刺伤金老板之双手。
现今,两位为求平安,已是足不出户,闭门养伤,谢绝会客。
吴清之眉头一挑,薄唇上翘。
只是这一笑,略微牵扯到了唇上的血痂,生出细微的疼痛。
双手被刺实乃重伤,单是听闻,便已有些身临其境的幻痛了。
可这又怎么足够,金老板大胆包天,妄图猥亵迟榕,便是剥了他的皮,也不算够!
思及此,吴清之的目光愈发冷冽。
此人死不足惜!他定要让这金仕河生不如死!
于是一餐饭毕,复又将中医仔细送走,方才回到房中。
恰逢那大床上传来些微的动静,吴清之移步上前,但见迟榕嗷呜嗷呜的打着呵欠,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迟榕睡眼惺忪,却只觉得浑身几乎散架,衣着亦是汗湿了大半。
她转转脖子,伸伸胳膊,骨头酸乏得厉害。
“迟榕,可还有那里不适?”
吴清之强打着精神,柔声问道。
谁料,迟榕却将他眼中的血丝看得真切,于是答也不答,直扑进吴清之的怀里。
她紧抓着吴清之的衣角,绝不松手,显出万分怜人的模样。
“怎么了,莫不是心里委屈,”吴清之任由迟榕抱着,只将五指探入迟榕乱糟糟的发中,一遍又一遍的梳捋着,“迟榕,都是我不好,不该抛下你。”
迟榕哼唧一声,噘嘴道:“我抱抱你,是我对你的奖励,奖励你通宵照顾我。”
吴清之当即失笑。
正是此时,门上传来几声轻敲。
迟榕本是无动于衷的,非要挂在吴清之的身上不可,谁曾料,门外之人理一理嗓子,却是管家毕恭毕敬道:“外头来了信,是给少夫人的。”
迟榕立刻撒了手。
于是应了门,管家遂奉上一枚牛皮纸信封。
吴清之瞥了一眼,但见这信封外皮光裸,毫无来源与落款,是一封私信。
“信是谁送来的?”
管家道:“早晨来了个小厮,只说是负责递话的,不曾留下家门。”
吴清之不再多言,只吩咐管家预备好洗澡水,遂挥手将人遣下。
迟榕捏了捏信封,里面像是藏了些折纸在内的,有几分厚实。
“这一大清早的会是谁寄信给我呀!”
迟榕一面说着,一面飞快的撕了封口。
探眼望去,信封内叠有数张纸币,更附白色小字条一张,上书娟娟黑字一行。
绿裙美矣,我心悦之,请允买下。
迟榕紧了紧眉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是彭一茹。”
她并未向吴清之探问彭一茹的现况,只攥紧了那一小叠纸币。
如此,便是两不相欠,大概此生再也无缘了。
迟榕沉默片刻,终是将那纸条揉作一团,丢入废纸篓中。
于是落落的起了身,毫不拖泥带水,直进了盥洗室中梳洗。
迟榕昨夜发了一身的汗,如今跑了澡,换过干爽的衣服,只觉得通身舒爽。
吴清之体恤,怕迟榕一冷一热的再受风寒,于是教管家另煮一桌清甜的早茶,送入房中来用。
桌上气氛要比平时更暧昧些。
管家只一眼,便瞧出了其中因果,于是悄然退下,不作打扰。
往日,乃是迟榕最为话痨,饭桌上要问东问西,工作和娱乐,以及厨子的手艺,知无不言,言无不知。
而今,却是轮到她住了嘴,只由吴清之对她百般开腔,筷子更是一刻不止,非要将饭碗填满才算罢休。
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