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眼镜男孩跟在导游姑娘身后,已经走出老远。
那男孩一边装模作样地拍摄着周边的风景,一边听导游姑娘给两个外国游客解说。姑娘的英语口语极好,这不禁让即将步入大学殿堂的他有些汗颜。
起初,导游姑娘并没有注意到跟上来的男孩,后来察觉有人将相机朝向自己,才留心了。不过,她并没有马上揭穿,而是有意无意地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一行人来到瀑布之下,两个外国游客被眼前飞溅的水花陶醉了,尖叫不止,好像他们是从非洲沙漠来的土著,从未见过这样多的水和如此宏大的场面。
导游姑娘放任客人自己拍照留念,寻着机会贴近眼镜男孩。
“欸,是你啊!”姑娘有意无意地打招呼,声音好听如铃。
很显然,男孩有些慌乱。停了脚步,端着相机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是啊,真巧!”他强作镇定。
“你,是在跟踪我吗?”姑娘挑着秀眉,问话倒是开门见山。
“呃?哪里有?”他涨红了脸,辩驳道,“我,在看风景——”
“看风景?”导游姑娘不依不饶地问,“你刚才是在拍我吗?”
“没,没有啊——”眼镜男孩佯装糊涂地说,“我,拍了点——风景。”
“拍风景?能给我看看吗?”
“这个,这——”男孩有些难为情地收起相机,“这个,不好吧?”
姑娘看了他一眼,故意提高嗓门道:“说吧,你想做撒子?”
“我——”男孩气短了,脸成了酱紫色,跟家乡的五香猪蹄似的。
看着他的窘态,导游姑娘转脸笑了起来,美若天仙。
男孩舒了口气,认真地解释说:
“你刚才救了我,我想——还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举手之劳撒,不劳记挂!”
姑娘豪情。这让男孩很喜欢,很想交下这个朋友。心里左冲右突地开始酝酿情绪。
“走了!”导游姑娘摇了摇手道,“我们,后会有期!”
“且慢!”男孩有些着急,忙赶前一步。
“怎么?”姑娘停住了脚步。
“我想,想——”其实,他只是希望姑娘能留个联系方式,又担心过于唐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竟莫名其妙地从背包的侧兜里掏出一把伞来,说:“这个,送给你。”
“这是?”导游姑娘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我听说,九寨沟的天气,多变——”男孩窘迫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说。
姑娘呵呵一笑,想说这大晴的天,哪里需要伞。老天好像会意了一般,也或者男孩的嘴开过光——很快,挂满日光的天空开始零星地飘起雨来。
这就是九寨沟夏日的天气!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这边还是艳阳高照,那边可能已经阴云密布了;刚才还是晴空万里,马上或许就会铺天盖地下起一场阵雨。
“你看这天!”男孩不禁为自己有幸言中而自鸣得意。
“我带着伞呢。”姑娘也从背包里取出一把伞来,“我是本地人,这里的天气当然很熟悉,咋个会不做准备呢。”
“这,这——”他不无尴尬地说,“你,可以带着——有备无患嘛!”
姑娘又咯咯地笑起来,说:“不用了,你自个儿留着吧。”
“MissTong!”雨已经大起来,两个老外站在雨里喊导游姑娘,“It‘srainning!hurryup!”。
外国游客不了解九寨沟夏日的天气,翻遍了背包也没有找到雨伞,只好各自把背包顶在头上,权当雨具,模样儿有点滑稽。
那个叫“Tong”的姑娘赶紧跑过去,把自己的雨伞贡献出来。
“Whatdoyoudo?”外国女游客接过伞关切地问。
导游姑娘想说自己还带了冲锋衣,可以顶一会儿。一把伞已经罩在她的头上了。
眼镜男孩微笑着说:“这把伞给你。”
“你咋个办呢?”姑娘不好去接。
“我还有一把呢。”说着,男孩真的从背包里翻出另一把伞来。
“你咋个带两把伞哩?”她有些惊奇,“你朋友的吗?”
“不,我一个人。”男孩半开玩笑地说,“我这就叫做,有备无患嘛!”
其实,多出的那把伞是在男孩离家前不知情的情况下,母亲为他备下的,就像那句话里说的——“有一种爱,叫做母亲觉得你冷”。
“那,谢谢喽!”导游姑娘接过伞,“我该咋个还给你呢?”
“你先留着吧!也许,我——”
男孩想说,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可是他没好说出口——听说很多老外不喜欢被打扰。他看了两个老外一眼,改口说:“我们后面,也许还会见面的。”
姑娘莞尔一笑,说:“那,我们后会有期喽!”
“后会有期——”男孩讪讪地应着,禁不住向她鞠了一躬。
导游姑娘怔了一下,随即咯咯地笑起来——若干年后,她或许会记起这场雨?不,或许会记起这个男孩?也不,她会记起这个雨中向她鞠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