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晚间暴雨突兀猛烈,电若走蛇。
雷声霹雳响彻整座城市,电光破窗照得一瞬苍白。
窗户被风雨吹开,露了一条缝,细雨从外面飘进来。
门外头磕磕绊绊东西撞到的声音,程一宁蜷缩着身体陷在被子里。
门从外面被推开,电光闪烁。
单薄的身影立在床头,衣裙在狂风中摇摆,雨声和雷声交织一片。
她背对着光,看不清神色,偶有电光照进眼里,闪烁着破碎般惨烈的光。
程一宁从被子下探出脑袋,瞳孔微缩。
被黑影笼罩下,宛若深渊炼狱。
冰冷的指尖探出,轻轻拉了拉她的裙摆,被恐惧侵轧的声线颤栗,“妈…”
林淑柔罔若未闻,床沿轻凹,她坐了下来。
空洞无望的目光看着程一宁,被雨水浸湿的碎发贴在脸颊。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程一宁的头。
一下又一下,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宁宁,妈妈才是对你最好的,你是妈妈的好女儿,你永远都要站在我这边…”
她轻言慢语,声线缱绻,温柔又缠绵,飘荡在无边黑暗中。
程一宁一动不敢动,恐惧侵袭着神经激起浑身颤栗。
心脏提到嗓子眼,呼吸屏住,手指紧紧揪住床单,指尖泛白。
忽然,窗外一声惊雷霹雳。
林淑柔手猛地拽紧,狠厉的往旁边一甩。温柔的脸庞刹那间狰狞狠厉,眼底的恨意如同尖刀,她癫狂疯魔,刺耳的尖叫声、咒骂声,一声声砸进程一宁耳里。
“你怎么不去死?!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你是不是后悔回来了?你是不是真的认那个女人是你母亲了?你是不是恨我…”
“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你去死、你去死…”
忍着头皮撕裂的惨痛,程一宁轻手拍了拍林淑柔,克制着颤抖,“妈,我是宁宁,你怎么了?”
倏地,林淑柔手一松,目光落在她脸上。
窗外淋淋沥沥的雷雨交融,电光编织成一道细密的网,将她锁住。
林淑柔脸上狰狞痛苦的表情又变得凄苦绝望。
“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轻轻的,在簌簌雨声中听不太清,喃喃自语。
程一宁忍着害怕,轻轻拍她的背。
林淑柔渐渐的清醒过来,脸上癫狂的神情已经不在。
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她起身关上被吹开的窗户,转身叮嘱她,“晚上睡觉怎么不关好窗户,窗帘都浸湿了…”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像夜晚操心女儿睡不好觉的寻常母亲一样。
程一宁缩在被子中,听着她渐渐离开的脚步声。
夜晚笼在黑暗中,她蜷缩着,浓稠浑浊的夜色沉甸甸压在心头。
心口像破碎的帆,轻飘飘。
风挟裹着白色纱帘,一滴莹珠从眼角滑落。
思绪一下被拉扯到很久之前。
那时她还是江昆昊战友的遗孤,从小就被接到江家。
初到江家的时候,她营养不良,瘦弱不堪,五岁看起来像个三四岁的小孩。
那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有英俊温润的叔叔,温柔善良的陈阿姨,还有冷淡却对她非常好的哥哥。
年迈的阿婆常年卧床,她从小是被周围人接济长大的可怜虫。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人的脸色,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个误入繁华的乞儿,恐慌又期待。
渐渐的她融入了这个家庭,第一次感受到了温馨。
命运像是个圆形罗盘,一切都会回到刚开始的地方。
当虚伪撕破,十六岁的她知道自己是叔叔私生女那一天,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个世上。
无休止的争吵,半夜被乒铃乓啷砸东西的声音惊醒。
这样的时光长达一年,她搬出了江家,又住进了另一个家里,她自称是她亲生母亲,却又陌生了十几年。
她沉默的接受着命运安排,像个木偶人被人操纵着一切。
两年后,在医院看到冷冰冰病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了无生息。
江珩仇视的目光,恨意滔天。
她犹如坠入冰窖,浑身冰冷。
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破碎不堪。
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肩上,偶尔夜半十分,被噩梦惊醒,沉重的室闷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
如果回到过去
她应该死在四岁时的那场高烧里
将秘密掩埋
——
南城天气变化大。
昨晚狂风骤雨,第二天仍然艳阳高照。
昨晚没睡好,这会脑仁涨得痛。
她目光盯着天花板,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今天周末,她慢吞吞起来时,林淑柔已经不在了。
她洗漱完出来,餐桌上放着纸条。
是林淑柔给她留的,
——厨房温着粥,你吃了再去上奥数课。我今天晚上有事,你自己在外面吃。
程一宁看完,捏着纸条扔进垃圾桶。
余光瞥见一课白色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