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此时已是有些惴惴不安,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的生平几乎是了如指掌。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就不说了,但是他连自己私生子的名字都知道。如此私密的事情,除开自己身边比较亲近的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其他人知道,这究竟是谁说出去的呢?
然而,刘邦虽然内心忐忑,面上的情绪还是稳住没有表露出来。他说道:“想不到秦国竟然还派人调查过我的生平。”
“没有刻意调查。”胡慕淡淡说道:“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又是“别人”说的,这个“别人”到底知道自己多少事情,又透露了多少。
“阁下还听说过什么吗?”
胡慕笑了笑,缓缓吐出几个字:“大丈夫当如是也。”
若说方才那些话只是让刘邦有些忐忑,而这句,便让他开始坐立不安了。
这句话是刘邦当初前往咸阳服役时,见到始皇出巡仪仗规模宏伟,不由感叹的话。当时他的身边仅有几个和他一同在咸阳服役的老乡。难道是那些人说的?
正当他怀疑的时候,胡慕接下来轻飘飘的一句话更是让他一颗心陡然间沉到了谷底。
“蓝田县令李涵,贪财好利,见风使舵,金二百足以收买之。”
若说方才那些事迹只要有心调查就能知道,但这可是几日前自己与郦食其等人私下商谈的对策,并且,这句话是郦食其当时所说的原话,眼前这个人居然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出来!
“哦对了。”胡慕又补充道:“你前几日责骂的那个小兵,他是真的不知道你的银扳指在哪里,或许,你可以去马匹经常饮水的河边找找。”
此时此刻的刘邦坐在原地,只觉如坐针毡,不禁冷汗直流。秦国居然对自己,和自己军中大小事务了如指掌,连细枝末节都没有遗漏,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军中是否有人日日与秦国王宫通信,而且还不止一人。
胡慕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仅这些就足够刘邦混乱上好一阵子了。于是,二人就静静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漫长的沉默后,刘邦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难道”
“嗯。”胡慕已经预料到了他要问什么,于是直接答道:“都是我听别人说的。”
刘邦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个使者的寥寥几句话,对他而言无疑是个重磅炸弹。很明显,自己的军中出了奸细,还是自己身边亲密之人,和军中的某些无名小卒兼有,而且一定不止一个。
片刻后,他再度艰难开口:“阁下此番前来,难道仅仅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当然不是。”胡慕立即说道:“陛下说了,我此番前来,目的不是谈和,只是为了提醒你,对于你的一举一动,我们了如指掌。倘若你们敢贸然进军咸阳,不论来多少大军,都定能叫你们有来无回。”
末了,她又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沛公与其总是盯着关中,倒不如放些心思在项籍身上。‘先入关中者为王’这句话,沛公可不要太过放在心上了。免得,一不留神就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
闻言,刘邦内心又是一惊:“莫非你”
胡慕点点头:“我还是听别人说的。”
听到这里,刘邦已经完全坐不住了。他原以为只是自己军中出了奸细,没想到,秦国就连项羽军中之事也都了如指掌,他们的情报网如此可怕,为何在之前的战争中会屡屡失败,以至于被人打到了家门口呢?难道是故意示弱,然后引这些叛军入关后一网打尽吗?秦国现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打算?
刘邦此时脸色发白,虽然仍在极力掩饰,但惊慌的情绪仍旧从他面色神情中流露了出来。这一切都被胡慕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胡慕站起身,对仍旧坐在地上已是坐立不安的刘邦说道:“沛公是个聪明人,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劝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回咸阳了。”
说罢,她赶紧转身离去。再不走的话,她怕刘邦要将自己扣下来严刑逼供,究竟是听哪个别人说的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云渡见她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连忙上前问道:“一切可还顺利?”
胡慕笑着点点头,一时半会儿,刘邦怕是不能从自己方才的那些话里回过神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二人不敢耽搁,准备立即离开。
然而,两人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喊道:“陛下。”
胡慕条件反射一般止步,回头,差点就要开口说出“何事”两个字,却忽然反应过来,硬生生将那两个字憋了回去。
而开口喊她的,正是张良。
胡慕心下一沉,她佯装淡定地问道:“你在叫谁?”
张良答道:“谁回应了,便是谁。”
胡慕心跳一滞,但随即很快冷静下来,对面既然出口试探,应该也并不确定自己的身份,于是她又说道:“你若叫的是皇帝陛下,他现在正在咸阳宫呢,可不在此处。”
“是吗?”张良此时却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二世初继位时,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也学始皇巡游天下,第一次,就到了陈留这个地方。恰巧,我当初就在陈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