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决定给沈府回信的那天,陆羲洲并未去皇宫。二人在书房,一人占据着一块地方。沈知禾抬笔沾墨的时候,陆羲洲就在书桌后面处理公文。
似乎是知道女子要做什么,陆羲洲从那公文中抬起头来:“对了,近日告知你父亲,离太子远一些。”
沈知禾笔尖微动:“为何?”
陆羲洲沉默了一瞬。他思索着措辞,谨慎说道:“这两日有人要对太子动手。虽称不上致命打击,但足以损伤太子接近一半的党羽。我知道沈大人正在考虑将你庶妹嫁于太子,这件事你得好好跟他说。”
沈知禾点了点头。
陆羲洲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只需要原话搬过去就行。
而且,若是这样的话,动手应当仅仅只是第一步。后续皇帝这三个儿子对于皇位的争夺,当会更为激烈。此时去判断孰赢孰输而决定沈府命运,未免过早了些。
她这边一边想措辞,一边将自己的意见写在信纸之上。
那边,陆羲洲看着她低头伏案书写的身影,张了张嘴,却还是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他有一点没说。
太子,他是一定要整死的。他和太子,有仇。且,不共戴天。
为了报仇,他伪造了自己的身份——他被记录在册的经历,只有后八年是真实的。前十六年,皆为伪造。关于这件事,他不能告诉旁人。
包括沈知禾。
所以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阳光落在窗台。
陆羲洲侧头看过去,将眼中的神色压在了心底。
他又批了会儿公文,见到夫人写累了信件又躺在床榻之上,心念一动,将笔放下从椅子那边走了过来。
觉察到男子的脚步声,沈知禾睁开眼睛看向了他。
男子的下颌骨流畅而锐利,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凸出来的骨头被下蹲的身体隐藏在了那面颊之后。
等男子的动作彻底停下,她足以平视那双眼睛。
“你生气那天,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要去看看吗?”
沈知禾没动:“什么礼物?”
陆羲洲一把将她捞起来:“一起去看看。”
他带沈知禾去的是隐藏在后花园里的一个院落。这院落沈知禾之前也来过,因为这里没有楼,只是一片空地。
但是被拦了起来,只有一个圆形的拱门与外界相连。
沈知禾在这儿住了大半年,虽然知道有这个地方,却因为并不知道怎么打理,便也没有清扫这里。后来因为府中事物繁琐,她一直未曾想起,故而就忽视了陆府还有块不大不小的荒废地方。
如今,陆羲洲带着她从花园的小路过来,穿越了拱门。
沈知禾再抬眼望去,整个园子里都是翻新过的土壤。
陆羲洲在这园子里修了一条廊道,从园子的角落里,延伸了这座园子的两条边际。或许是因为刚决定修葺,现在还尚未完工。
土壤里长出了绿色的枝芽。
陆羲洲将女子带到后,便松开了沈知禾的手。他看着女子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那片黑色的,经过翻新且尚未施肥的土壤旁边。
然后看着她蹲了下去。
沈知禾在触摸叶子。
是玫瑰。
玫瑰啊。
女子的神色有一瞬的怅然。
沈知禾的第一株玫瑰,是皇帝赐给她的。玫瑰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朵,那个时候沈知禾还小,只是觉得好看。
她将那盆玫瑰放在了沈府阁院的窗台上。可因为不会照料,故而那一束玫瑰很快就死了。
后来每一棵玫瑰死了,她便会去再买一棵。久而久之,培养玫瑰的水平也大幅上涨。窗台上长年累月的那棵娇艳欲滴的玫瑰,暗含着无限生机。
这件事也传到了全京城百姓的耳朵里。
人人皆知沈知禾喜欢玫瑰。他们还为此编了一首歌。
她正想着,忽而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猫叫。
转过头时,正好看见胖胖跳跃上了院边的围墙。它身上的白色毛发比因常年失修而脱落掉墙灰的围墙要纯洁许多。
阳光下,它的身体甚至在反着光。
胖胖是睡醒过来,发现榻上坐着的主人没了踪影,才循着气味找到了这里。这地方它经常来,毕竟这是后花园里的围墙。偶尔想晒太阳了,便会寻到这个情景的地方,找个墙头趴着。
故而这里发生的变化,胖胖心中一早就知道。如今看着两个主子站在下面一脸惊喜,它便傲气地在墙头静悄悄地迈着步子。
陆羲洲笑着收回视线:“它在笑话你。”
沈知禾抿了抿嘴。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陆羲洲蓦然惊觉自己话中的不妥,连忙找补:“不是,夫人,我错了。我前两日在这儿督工的时候,正好胖胖过来看见了。”
他心下一虚,上去抱了抱自家夫人:“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咱不管胖胖。”
抱着沈知禾的时候,也未曾放下心来,偷偷从侧上方的角度往下面去观察夫人的神色。
在说完这句,并未发觉沈知禾有什么不满的时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