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围观众人的目光都跟随少女落到了楮语身上。
春光透过高大榕树的枝叶间隙层层落下, 斑驳的树影遮不住瓷肌玉颜的光华,她亭亭立于人群之中,气质泠泠, 低眉挑唇的一笑尚未散去, 恰似一朵仙昙倏忽绽放,叫人一瞬觉得这繁华的金陵有些过分喧嚣庸扰了。
确当得起“仙子”二字。
然下一瞬楮语已收了笑, 恢复了惯常温静的神色。她上前几步, 声音清泠而不冷, 对着还未离去的中年男子道:“劳烦, 让让。”
那男子一脸的茶水未擦拭, 闻言竟不由自主地后退到人群中去。
楮语才走到这摊子前, 俯身凑近些,对上少女含笑的眼,极轻声地问道:“佛子欲为我算何卦?”
崇一闻言一挑眉, 眼中的欣喜之色竟转变成了惊喜, 她似十分激动却又努力压抑着,亦极轻声地问道:“商子竟记得小僧?”
楮语神色自如, 心中浮上一丝疑惑。
何为……“竟记得她”?
二人不曾相见,何言“记得”?又何言“竟”?
楮语眨眼的动作滞了一滞。
难道自己也陷入方才推测出的这金陵城轮回往复的“今日”之中了?
“这是在做什么,大师还算不算了?”周围的人群中传出疑问的声音来。
只滞了短短一息, 楮语已压下心中的惊疑,她正欲开口询问, 却叫崇一抢了先。
崇一补充道:“此地人多不便,商子稍待,小僧收个摊。”
楮语静静看她两息,微一颔首,站直了身。
崇一便也起了身, 向榕树下围着她摊子的人群道:“不算啦不算啦,今儿便到这,他日有缘再会!”
人群中传来些唏嘘之声,却倒也无人再多言什么,接连散去了。
崇一将她的桌椅摊子与茶具收了起来,楮语这才见着她手上也戴了一枚玄字环。
闲人退散,邭沉与晁澈这一大一小上前来的二人自然便立即入了崇一的眼。
崇一与楮语问道:“此二……”
然而不待楮语回答,才吐出了两个字的话就被崇一自己掐了断,脸上原本算悠然的神色忽的变了变。
下一瞬,她那一对乌黑的眸子便迅速渐变成了金红的瞳色。
楮语旋即顺着崇一的目光转头,落到了手臂挂着乌云的晁澈身上。
只见晁澈的眼神倏忽空茫,怔愣在原地。
邭沉也注意到了这一瞬的变化,不由与楮语对视了一眼。
然而也就这短短一眼,晁澈已回神又恢复了灵动乖觉的模样,倒是有些茫然疑惑地转了转脑袋,毫无所觉地看着周身个忽然齐齐看向她的大人。
晁澈蒙蒙然眨了眨眼,问道:“你们为何都这么看着阿澈?”
崇一的金红瞳色已消失,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神态如常地冲晁澈笑了笑,答道:“看你太可爱啦。”
楮语自然地后退两步,将人都纳入她视线范围。
晁澈于是仰头与崇一问道:“你也是阿姊的朋友吗?”
崇一挑眉,下意识看了眼楮语,将她与晁澈口中的“阿姊”对应上,便点点头,笑道:“是的。小檀越好聪慧。”
“檀越是什么?”晁澈却皱了皱眉,认真地纠正道,“我不叫檀越,我叫晁澈,远日清澈的意思。”
楮语与邭沉闻言,方才心中升起的疑惑被暂且压下,皆扬起唇角微微笑了笑。
崇一于是作出恍然的模样,颔首道:“噢,小僧知道了。”
晁澈看着崇一光洁的头顶,觉得十分新奇,又问:“你也是修士吗?你是僧人吗?”
崇一很有耐心也似乎对晁澈很感兴趣,点点头答:“是也。小僧法名崇一。”
晁澈想了想,看向楮语:“那阿澈是叫崇一阿姊吗?”
楮语默了默,这问题倒是有点难到了她。
崇一却先笑,自行回答了:“可以啊。”
见着晁澈问完了,邭沉才开口:“崇一道友。我名‘邭沉’。”因着晁澈在,他并不介绍是哪两个字,也没自报宗门。
“邭沉道友。”崇一回应一声,看他的云峰白道袍与玉冠高束的发便知道是昆仑剑修弟子了。
楮语一直未说话,此时看向崇一方才瞳色变成金红的眼,神色自然,目光却带着询问意味。
却见崇一对上她视线后,与她笑了笑,先问她道:“道友是要去城主府附近吗?”
楮语闻言,颔首以应。
崇一旋即道:“小僧有要事与道友说,可否先随小僧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听小僧说完后再一道去那边也不迟。”
邭沉分明在场,她却只与楮语相商。还丝毫不避讳邭沉,亦不做什么表面的客气。
楮语静静看她。
作为星修,修习占星术之后,楮语对自己的感知还是颇为信任的。崇一并没有让她生起任何感知变化,如此于她而言,便可算是一位友好之人。
她入秘境只听了邭沉一人之言,如今遇到这位禅宗佛子,倒正是她结合二人所言去验证、判断一些事情的好机会。
楮语颔首应下。
人于是就近寻了间客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