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的生气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尚不得而知, 但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想要支开他是真的,反正这种事急不得, 如今才是天聪九年,他还有得是机会。
塔娜出门拿点心,正好撞见八阿哥进了关雎宫的大门,正往主殿这边来,她顿住脚步, 帮平安掀起遮挡冷风的布帘,
“阿哥直接进来吧,福晋见您回来肯定欢喜。”
关雎宫里, 海兰珠正在和布木布泰、达哲打马吊牌, 三个人当然是没办法玩的, 但旁边有一个座位却是空的,想来正是出去拿东西的塔娜。
平安进去转悠了一圈得出结论,额吉见他是否欢喜目前还看不出来,但估计应该是没空搭理他。
额吉笑吟吟的托腮得意, 布木布泰姨母皱着眉冥思苦想, 达哲婶婶思考时无意识的在咬手指, 左手的食指已经啃秃了……现在三人哪一个都无暇他顾, 连古尼音布都自己在炕上玩,更别说她们能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看起来明显还是马吊牌更吸引人。
溜了溜了,回房间去画工具图了。
平安回到偏殿铺纸研磨,然后呈“大”字形往床上一瘫,
“统啊, 我好累, 你自己去画图行不行。”
额勒每找到一种新的作物,他就要把百科词条中有用的信息抄下来,比如生长习性、种植条件、养护方法等,如果只是抄写性的东西,倒难不住他一个前世要写到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前最后一秒的文科生。
但这次不一样,织造丝绸需要的是纺车之类的工具,脑海中系统已经给出了大致的图纸,看起来照葫芦画瓢还是挺难的,他画图不太在行。
工具统:……
「宿主,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个系统,没有手……怎么画?」
平安:“呜~”
把我的手借给你,不必还……
什么脚踏缫车、南络车北络车、轴架式整经工具……光是名字就听起来怪得很,其中最简单、看起来长得最普通的竟然是织机。
然而这最简单的织机也不能到民间去采买,织丝绸的工具有专门的尺寸,细微之处和寻常织布机又有差别。
几张简单的线稿草图而已,但为了追求精度,真画起来却并不轻松,只能临摹,不能拓印,真的把他难倒了。
平安在自己的偏殿里一直画到日落西山,最后一抹夕阳隐没,连两位婶婶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更别提额吉是什么时候踏进了他的房中。
海兰珠进到屋内,差点被满地揉成一团的宣纸绊倒,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揉成一团的宣纸从平安的书桌前一直蔓延到殿门口,纸团被揉的乱七八糟,其中隐约能看到一点墨色,想来是写得并不顺心。
“平安在做什么呢?今日先生们留的课业很难吗?”
海兰珠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那主意比天大的儿子出游方归,已经好几天不曾去过学堂了,哪里来的课业。
平安蔫蔫的趴在桌子上,抬眼见到是额吉进来,整个人又瘫了回去,全然不顾脸上已经蹭得满是墨迹,有气无力的跟海兰珠撒娇,
“额吉救我……”
脏得像只小花猫一样,又蔫乎乎的一副小可怜样儿,海兰珠忍俊不禁,
“洗干净了再救吧,现在太脏了,额吉下不去手。”
听到这里,平安扑过去立刻开始假哭,
“脏怎么了,脏就不是额吉的宝贝了吗?额吉不爱我了呜呜……”
小孩子柔软的身体扑进怀里,到处都软,还带着一股小孩子独有的味道,不是奶香,更不是香粉的味道……她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爱怜,海兰珠的心也随之又软又暖。
“好了好了,平安脏也是额吉的宝贝,额吉当然爱你。”
“平安也好爱额吉呜呜……”
海兰珠轻轻搂着怀中的小身躯,从额头一直捋到后背,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笑意从能表达情绪的任何感官流露出来,或许天下母亲都是如此,被孩子的一句撒娇轻易的俘获。
她看着桌上的一片凌乱,笑着把平安埋在自己肩膀的小脸抬起来,
“平安哪里需要额吉救了?说说看,我去帮你求你父汗。”
皇太极方才回来,第一眼没见到平安似乎还有些惊异似的,想来是下午两人还有些事没说明白,海兰珠拦住了去传膳的塔娜,独自来寻平安。
怀中的臭小子眼中确实是湿润的,眼圈红成一片,不过平安是画不出图愁得,他仰起脸,
“额吉……”
找海兰珠去吹枕头风,确实是最有效率的说服皇太极的方法,甚至他可以完全确定,有海兰珠出马,皇太极一定会答应,最快明天早上他就能得到好消息,但平安不愿意。
他说不太清楚为什么,他可以去坑范文程,坑宁完我,坑那些叔叔伯伯们,坑起来甚至毫无愧疚之感,但他不愿意同额吉的感情中掺杂进任何带着利用的因素,哪怕只是一点点。
于是平安只是仰起脸摇摇头,重新绽开一个笑脸,
“没有什么,只是突然想和额吉撒娇,这几日不见,额吉方才也只顾着打马吊牌,都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