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教坊的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扶容捧着一盘点心,高高兴兴地走回房去。
想来那是太子或者六皇子给他的点心。
他秦骛给的点心,扶容就吃了一块牛乳糕,太子和六皇子给的,扶容就高高兴兴的。
秦骛心下烦躁,如今穿着一身单衣,盘腿坐在软垫上,正殿门窗大开,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将案上香炉的轻烟吹散。
他今日的谋划,本来是要和扶容好好说话,再把金子送给扶容的,好让扶容不要怕他。
结果,他一件事情都没有办到。
反倒惹得扶容更怕他了。
秦骛已经想了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扶容的事情,远比权术斗争来得更加复杂。
刚重生时,他以为一切都和前世一样。
发现扶容不是他的伴读的时候,他以为稍微哄一哄扶容就好了。
一直到现在,他设计从冷宫里爬出来,进了皇子所,见到了扶容,却发现扶容被自己吓得越退越远。
秦骛根本算不准扶容。
下午在教坊里,秦骛甚至有一个瞬间怀疑,扶容和他是一样的。
下一瞬,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扶容藏不住的。
他了解扶容,扶容笨笨的,若是和他一样,要不了多久就会露馅,怎么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这么久?
秦骛宁愿相信,扶容不过是被自己吓坏了。
不要紧,再抓回来就是了。
*
这几日到了年底。
雪灾在年节之前就被太子妥善处置,都城和宫里都喜气洋洋的。
和其他宫人不同,扶容清闲许多,整日跟着六皇子在外面玩耍,还拿了不少赏赐。
扶容把各种赏赐都收好,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娘亲,另一份存起来,准备还给秦骛。
他和秦骛说了,要还他就是要还他,等还清楚了,他才问心无愧。
这天是除夕。
天刚擦亮,六皇子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换上皇子礼服,要和兄弟们一起,随父皇去祭祖,不忘祖宗开创功业之艰难。
扶容也早早地爬了起来,乖巧地跟在六皇子身后。
一众皇子在太子的带领下,来到兴庆殿门外,齐齐行礼,恭迎父皇。
老皇帝还在修行打坐,让他们等一会儿。
于是一行人便站在黑暗之中,静静等待。
等得久了,六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看四周。
他有些疑惑,低声问道:“五哥怎么没来?”
在前面的二皇子回过头,小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身上流着一半草原人的血,怎么配祭我大齐的祖宗?”
“那……”
“父皇只说他身上伤没好,不让他来,其实他身上的伤早就好……”
最前排的太子回过头,低声呵斥:“阿英、阿暄,慎言。扶容,看着他们两个,若是他们两个再说话,把他们的嘴给堵上。”
两个皇子都低下了头:“是。”
扶容也低着头:“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皇帝才姗姗从兴庆殿中出来。
祭完祖,一行人还要陪同老皇帝去各宫拈香放炮,祈愿来年有个好彩头。
老皇帝许久不管事,这些事情都交给太子操办。
他笑眯眯地看向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老大今年干得不错,好。”
扶容又跟着拿了一份厚厚的赏赐。
*
晚上就是除夕宫宴,宫灯如昼,舞乐如云。
百官觐见,各州使臣觐见,海外诸国与草原十八部落的使臣依次朝拜,送上贺礼贡品。
扶容陪同六皇子出席。
这场宴会,秦骛倒是也来了。
老皇帝不让他去祭祖,还情有可原,若是连宴会都不让他来,便有些刻薄了。
所以秦骛就穿着礼服,坐在六皇子旁边的桌案前。
扶容则坐在六皇子身侧,这样一来,两个人便离得有些近。
秦骛总是瞧他,扶容却仿佛没有察觉,垂着头,专心给六皇子布菜。
过了一会儿,迟钝的六皇子也发现不对劲了,把扶容拉过来,换了个位置,让他坐到另一边。
扶容朝六皇子笑了笑,摇摇头:“殿下多虑了。”
六皇子牵住他的手,正色道:“你是我的人。”
秦骛从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上收回目光,面色阴沉,端起酒盏,饮了一口烈酒。
正巧这时,礼官唱和:“西北附离部落使臣,觐见!”
扶容抬起头,只见一个披着皮毛袄子的年老使臣,领着一个年方十八的女子,快步上前。
六皇子低声对扶容道:“‘附离’在草原上就是狼的意思,他们穿的是狼皮衣裳,看起来凶巴巴的。”
扶容点了点头,六皇子又道:“五哥的母妃就是附离部落的人,所以他们都瞧着五哥呢。”
扶容也看了一眼,秦骛神态自若,举着酒盏,目光平淡地看着他们。
两个使臣行礼,用大齐官话和草原部落的土话各说两遍:“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愿陛下修成得道,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