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又什么意思,不过是嫌我在这宫里碍事,要把我清出去——偏偏计划得不周密,事情办砸了,闹得不好看,如今把郑熙派过来,算是姑且服了个软,让我解气的。”
紫珠扁扁嘴:
“那位真能这么好心?”
太后笑了一声:
“他既然叫我一声母亲,表面上的孝顺,总还是要有,否则群臣也不能容他——别忘了,他可还有哥哥呢。若不是东平王命窘,碰上那件事,早早就被封出去,这皇位原本该是东平王的才对。”
紫珠叹息一声:
“此事还是怪娘娘心太慈了,那位本来是第七子,当初您要是不把他认在名下,这皇位又哪里能轮到他?”
太后睁开一双凤目,伸出一根手指头,往紫珠那边点一点:
“能说出这话来,足见你还是个傻孩子,真是白跟了我这几年。平白无故的,他比我大那么多,生母又没死,我为什么要认他做儿子?还不是因为先帝看好他,又怕群臣因他生母只是个寻常宫婢,反对立他,这才命我将他过到自己名下……否则,我又何必蹚这趟浑水。”
紫珠虽跟随太后多年,却不曾听太后提过这一桩事,手上也停了,抬起头来望着太后:
“如此说来,这还是先帝的不是;只是那位既然得了皇位,按说也应该满意了,何苦又来磋磨咱们。”
“要不怎么说人心不足呢,”太后懒懒望了她一眼,口里评说,“得陇就要望蜀,当上了皇帝,就想要把生身母亲也封做太后;可偏偏有一个我在这儿挡着他的道,他自然要想方设法除去了我。”
听了这话,紫珠心里大为不平:
“您虽不是他的生母,毕竟对他有过这样的大恩,说句犯上的话,那位如今的行止,可堪称一句忘恩负义。”
太后看见紫珠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只是笑:
“这世上忘恩负义的,又岂止他呢?你又哪里知道。更何况他虽然是皇帝,富有四海,这样的大恩,却也无论如何报不了;这报不了的恩,比报不了的仇还厉害,沉甸甸压在人心头,时间久了,难免要让人生恨。况且我爹爹在朝堂上,门生实在多了些。这几年来,只怕他心里盘算的全都是怎么剪除我们父女,哪里还能想到什么恩情?”
之前说的事都是发生在宫里,紫珠虽说半懂不懂,尚能搭得上话,等听太后说到朝堂上的事,这她就半点也不明白,只好换了个话题:
“皇上虽然性子偏狭,非要抬他母亲做太后,好在贵太妃还算是个省事的,倒不出什么幺蛾子。”
太后冷笑一声:
“她倒想要惹出点事端来,只是没那能耐。那女人小户出身,不过偶然被幸过一次,又走运生了皇子,这才在宫里立了足。老头子若是看她好,就算看在儿子份上,也早该把她抬起来,哪里用得着把儿子特特放在我名下。要我说,她要是肯管一管儿子,教他些忠恕的道理,也省得我整天这么提防着……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如今她岁数也大了,由着她去吧。”
紫珠看太后神色,似乎懒懒的不想再说话,赶紧又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
“等那郑熙来了,娘娘打算拿他怎么办?”
太后一哂:
“还能怎么办,他虽然是个奴才,到底是那位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我若当真罚了他,那位又要在心里给我再记上一笔。平白无故的,我可不惹这个气。”
听她这么说,紫珠有点担忧:
“依娘娘这么说,就由着他在我们这宫里放肆?”
太后看了她一眼:
“这不是还有你?你这个掌宫大宫女,跟他那个总管太监当是平级。你又是自小就跟着我的,谅他不敢跟你叫板。你放心,就算他真闹出什么来,尽管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紫珠得了这一句,心下就定了。跪下对太后道:
“娘娘放心,紫珠必定谨慎小心,不叫那郑熙在咱们这儿讨了好处去。”
太后一笑:
“有你这话,我也就安心了。”
主仆两个说了这半日的话,就又到了摆晚膳的时候。紫珠出去叫人进来摆了饭。才刚吃到一半,就有皇上身边的人来报,说是明儿一早,新任的太监总管郑熙要来磕头。
太后与紫珠对视一眼:
果然,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