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镜明胡乱抓起一只枕头和一床薄毯给她,染烟抱了,不再去看莫镜明一眼,面朝墙壁躺下后,染烟将身子紧紧裹在薄毯中,一个新的疑问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莫镜明既然不愿意和她天荒地老,那应该不久,就会百般挑剔她,想尽办法将她休了吧,可新婚之夜为什么,他又说要自己守着莫家家规,踏踏实实作莫家的少夫人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椅子虽镶有丝绒软垫,但拼接处仍是十分的不舒服,染烟动也不敢动地躺着,就算本来困乏难熬,也因为姿势的别扭而睡意全无。
不过用不着面对莫镜明的那张冷淡的脸,不必和他唇枪舌剑的相互讥讽,染烟宁肯就这么躺下去,希望蕙昕苑的条件果真能要好一些,至少让他们俩都可以舒舒服服的睡觉,而又不用担心被外人看出端倪就行。
迷迷糊糊的挺到半夜,染烟实在熬不住了,翻身坐起,准备起来喝口水,活动活动,哪料往床头一看,莫镜
明竟然还是斜倚在床栏旁,一手握书,静静的凝视着她。
“干嘛!看别人睡觉很好玩吗?”染烟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同时十分懊恼这屋子房梁太高,根本没法牵帘子,要不,就不用这么别扭了。
不过,也许还能另想办法,染烟四下环顾屋子的各角,琢磨着等白天,是不是弄一块布,试着从窗棱牵到柜子锁环,看能否隔出一小块遮蔽的空间来。
莫镜明不答话,反而放下书,侧了个身,背对着染烟,染烟白了他一眼,自己倒了杯凉茶,几口喝光,接着又倒了第二杯。
“晚上少喝点浓茶吧,尤其是凉的,越喝越睡不着。”莫镜明淡淡开口,声音显得慵懒无力。
染烟没理他,还是喝光了第二杯,然后在椅旁抱起毯子坐着,“我睡不着很正常,你干嘛也睡不着?”
半晌的沉默过后,莫镜明翻身坐起,“我们俩换一换吧,在这间屋子,只要一想到有你存在,我就没法躺下,身,还不如靠
在椅子上休息踏实。”
“你!”染烟愤然,“我好心让你在床上休息,你还挑三挑四的?好啊,想要我不存在,你可以立即开门出去,去你的书斋,那儿就看不见我了,明儿一早,我自去向太师大人请求,让你们莫家休了我,我们俩就算两清如何?从此平生陌路,再无交集!”
莫镜明眯缝着眼,叹了口气,“何必呢,刚刚嫁入莫家,就时时刻刻想的是被休,要我告诉你多少次,我现在还根本没有休你的打算,至于将来有没有,要到将来再说,你这个人真奇怪,我也是好心劝你别喝冷茶,你偏是不听,那怎么我不接受你的好心,你就要恼了呢?”
染烟不屑,“你会有好心?我怎么觉得你的心都被狼吃了呢?还是几年前你地府一游,魂儿被阎王爷给扣留了,所以才变得没心没肺失魂失德?”
一抹冷光闪过,莫镜明的脸色格外阴沉下去,他瞅定染烟,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那也是托你
的福!”
染烟呆住,她看过莫镜明的冷淡看过他的无情,却还从未见到他如此阴冷,不,不仅仅是阴冷,染烟总觉得,在他阴冷的目光中,还有恨!
恨?为什么要恨她?就因为她把躺在棺材里,处于假死状态的他给唤醒了?这岂非太可笑太荒谬了?救人一命反倒成了她的罪孽?
染烟的惊异和不知所措似乎提醒了莫镜明,他陡然将目光一转,以一种厌恶的口吻道,“算了,我不想大半夜的和你吵嘴,真奇怪,不晓得为什么,和你相处总是很容易就被激怒,足见你有多面目可憎、蠢昧恶毒,所以麻烦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耐性,看见你这付嘴脸,我就毫无耐性可言!”
染烟的脸霎时灰白,如果说先前的莫镜明还在维持着假惺惺的客气,此刻的一番话则彻底的撕破了伪装,他和她,究竟谁才是蠢昧恶毒,他凭什么,可以如此辱骂她?
泪水不知何时在眼眶里直打转,染烟咬紧嘴
唇良久,硬是没让自己掉泪。
“多谢你,让我看见了你的真心,看见真心比看做戏好,我一直当你只是对我没感情,现在我明白了,你有感情,可惜不是爱而已,虽然我仍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可我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惹你讨厌……”
“别说了!”莫镜明深吸一口气,摆摆手道,“抱歉,其实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或者说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你不会明白的!”
停了停,莫镜明随即无奈的颓倒在床头,“算了,睡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随你的便好了。”
说罢,莫镜明顺手一拉床头锦绳,挽好的红帐立时层层遮垂,将两人的世界重重隔开。
帐中的莫镜明隐隐绰绰,只有一只鞋底尚露在帐外,染烟对着红帐,凄然而笑,跟着点点头,喃喃低语,“我的确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你的心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