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四缀红烛摇曳,墙上是用金箔贴就的大.大的双喜,窗前绯红色的落地帘子遮挡了窗外的世界,染烟清楚,庭院之外的宾客们,至少要酐畅淋漓的闹到深夜去了。
环顾屋内,所有雕工繁复造型精美的家具器皿,全部都贴上了金箔喜字,而自己正正襟危坐于红色的帐帘垂缦之中,帐顶上,透过薄纱,染烟分辨出那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在朦胧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身侧堆放的整整齐齐的枕头被褥,皆为深浅不同层色分明的红色丝绒绣品,件件华丽精致,相映相称,并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染烟喜不自禁,离开床边,满屋子东翻西看,反正莫镜明还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进来,与其闷坐枯等,还不如自己给自己找点解闷的。
但她很快注意到墙角靠窗的梳妆台,光是铜镜就至少有一人高,染烟走到镜前左顾右盼,镜中那个看起来一脸的书香气清丽可人,且尚存几
分稚嫩的少女真的是自己么,华贵的凤冠霞披尽管沉甸甸的,可随着她每一次稍稍的转动,璀璨瑰丽的各色珠宝都在闪动着耀目的光彩,一生一次啊,染烟叹口气,她忍了,并宁肯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多绚丽一阵。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染烟的兴奋劲儿,随着时间的流逝正慢慢被疲倦感所代替,,听着外面的更漏,其实已经是深夜,不过宾客的笑语仍有时时传来,故而染烟也只能继续忍饥耐渴受困的熬着,她将盖头重新搭在头上,靠在床沿边,倚着床栏微合双目休息,且一再告诫自己,千万别睡着了,还有好多话她都还没跟镜明说呢,何况新婚第一夜要是糊里糊涂睡过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然而过了子夜,对于辛苦了一天的染烟,时间似乎尤其难熬,要晓得,头日的三更她就被喊起床准备婚嫁,加上连续数日都没怎么休息好,便是再强的
意志力到了此时,也难抵睡魔侵扰。
有好几次,染烟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盹儿,直到头磕在床栏上方才惊觉,慌慌张张的振作精神后,没多久,又再次神游太虚。
如此反复折腾,直到听得两下漏鼓声时,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染烟顿时彻底清醒,坐直身子默默的等镜明过来,温柔的替她揭下盖头。
走向她的脚步略微有些踉跄,在屋中央的桌旁停下,接着染烟听到拖动凳子的声音,跟着来人又取了杯盏,拎起茶壶倒水。
“镜明?莫镜明?是你吗?”染烟既莫名其妙又分外紧张,到底是谁来了?
没有回答,但是来人却从容的喝起了凉茶,跟着又倒了第二杯。
染烟有些按捺不住,“镜明,你快点过来帮我把盖头揭了啊,我快闷死了!”
依然是沉默,而且是令染烟忽然心生不祥的沉默。
又等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下了决心一看究竟,一把
扯下盖头来后,红绡帐外,桌旁端坐的男子正对着红烛,慢慢的啜饮,侧影显得神思恍惚心不在焉。
染烟下了榻,一步步朝他走过去,即使隔了四年未见,年轻俊朗的轮廓却是化成灰也能认得出,“啪”的一下,盖头扔在了对方的桌面上,“为什么不理我,莫镜明,你什么意思,寻常你随着性子也就罢了,今日成亲,难道你也不分轻重的吗?”
同样一身华贵礼袍的莫镜明淡淡的瞥了桌上的红盖头一眼,淡淡道,“怎么不分轻重啦?我才送完客,这不就过来了?”
“我不会无理取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染烟蓦然想起,其实莫镜明根本用不着陪客陪到这么晚,除非是他自己压根就不想来。
“噢!盖头是吧?”莫镜明依旧是淡淡的,“你自己不是已经揭了吗,就这样吧,反正不过是个仪式。”
染烟看着莫镜明,心底涌起酸酸的感觉,“我得
罪你什么了吗,若是不想成亲,为什么不叫你爹退婚?”
莫镜明不答,静默了片刻,放下自己的杯子,又取了一只摆在旁边,接着提壶给那只空杯子倒满,“若是像你自己所说,不会无理取闹,就坐下来喝杯茶吧,我很累了,没有心情和你争执什么。”
染烟无语,拧身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侧脸望着红绡锦帐,那里才是他们现在本该待的地方,新婚之夜,不就是有情人相拥相偎耳鬓厮磨的幸福时刻吗,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隔桌相对,宛如两个陌生人?
是的,陌生,以前的莫镜明再傲慢再淡漠,可是从未让她产生陌生的距离,此时的距离倒好像隔着千山万水,染烟敏,感到莫镜明在拒绝她的任何一种接近。
“我不是只会和你争。”染烟缓缓开口道,“我们拜过天地拜过父母双亲,已经是一对夫妻,今夜是我们的成亲之礼,难道你打算就在桌旁坐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