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绮壮起胆,近来听人说曾在后园撞见过四姨太的魂魄在夜里出来游荡,不禁更是胆战心惊。
猛然间一只大手从背后探来捂住她的嘴,坚实如铁箍,惊得她挣扎踢踹,但那人另一手搂住她的腰拖了她向暗处。缃绮惊得魂飞魄散踢踹挣扎,却显得乏力,突遭意外劫持一时没了方寸。只在惊急时,耳边一熟悉的声音低沉沉的说:“小姐,别慌,是我,德四!”
“德四叔?”缃绮停止了挣扎,只眨着眼判断身后那声音。
“小姐,德四总算寻到你们了,亏得老关婆娘指点。”果然是德四叔,父亲的亲从,跟从父亲鞍前马后二十年,她和哥哥们年幼时就在德四叔怀里玩耍,平日里只要听到德四叔噔噔噔噔的脚步声,家人就知道爹爹回府了。
缃绮惊喜又心悸,低声问:“四叔,果真是你吗?”
黑布蒙面的脸揭下皂色面纱,德四叔,果然是德四叔。
“四叔,你的脸,怎么了?”黑瘦如高山峻峭的面颊上,只在左颊斜亘一道深深的刀疤,狰狞恐怖。
缃绮的一颗心揪紧,仿佛苦熬了三个月盼得就是这一日,她总算见到
了亲人,见到了父亲身边寻来的亲人。怕只有在父亲身边之人才清楚知道边关发生了什么事?那边关临阵投敌的悬案到底内情如何。
“被那些贼害的。”德四粗重的嗓门,不容分说就要拉缃绮走,“小姐,这里横竖是呆不得了。大帅被这伙子奸贼害死了,老关也被他们害死了,他们会赶尽杀绝,绝不放过小姐你的。你速速随我走!”
“他们是谁?”缃绮忍不住追问,猛听人提起此事,多少觉得疑云满眼。突如其来的意外,不容她喘息阵阵惊涛骇浪,打得她这条无桨孤舟在江河里漂泊,时时被无情的浪涛吞没。
“一言难尽,此地不宜久留,待路上德四再细细给小姐讲。德四身上有大帅冤情的血证,千里迢迢来寻小姐公子替大帅鸣冤的,小姐速速随德四逃命去!”德四不容分说拉她就跑。
如惊雷炸响耳边,骇然之余却也是意料之中。她深信爹爹蒙冤,但自救出小弟后她对复仇一事多了几分倦怠,反安逸于这锦衣玉食的侯府中,乐不思蜀了。心中一阵愧疚懊恼,忘却血海深仇岂非不孝?为家门昭雪平冤她粉身碎骨义不
容辞。
她想,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沦落池沼。如留在府中任人作践还不如一死,既然是死都不怕,可还怕随德四叔逃走吗?况且还有父兄的血海冤情未白。想到此,缃绮挣开被德四紧握的手腕坚定道:“雪狸,我叫上雪狸。”
“梆梆梆”打更的声响过去,缄默片刻的德四察看四周谨慎说:“我在府外转了一日,护院重重无法入侯府。入夜时发现后院忙里忙外的运东西,好像府里有人出远门,少了提防戒备,就混了进来。你速速随我离去,从后院矮墙爬出去。”
缃绮也不及细想,摇晃起雪狸也不带衣物,就随了德四叔蹑手蹑脚从墙根摸索去后院。
“什么人?”
“四处搜搜,分明是看到一个黑衣人。”
“该不是害死四奶奶的凶手又出现了吧?”
“胡说!四奶奶是失足落水,没听二公子嘱咐吗?”
窃窃私语声,缃绮听得真切,那声音就在眼前,擦身而过。缃绮躲在假山旁心惊肉跳,只是天黑假山缝隙和黑夜掩藏住她,否则那人一转身,就发现她主仆。缃绮才舒松一口气,揉揉胸口,却听到一阵嘈杂脚
步声,偷眼隔了芭蕉叶望去,一队皂衫短襟家丁提了明晃晃的钢刀赶来,正在四下望去,惊得缃绮将身子向后贴靠,恨不得钻进石缝里。
隐约中,她听家丁议论。
“分明有人在,黑衣蒙面的。”
“速速去禀告二公子得知,封了府里四处的通道缉拿!”
缃绮心想不妙,侯府是行伍世家,平日戒备森严,家长护院多少沙场退下的勇士,各个武艺高强。德四叔莫要被他们擒去,可就是凶多吉少。
德四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莫管德四,小姐快从假山后逃回去吧,伺机从侯府逃走。害咱们的人,就在这侯府中!”
缃绮惊得肝胆皆颤,愕然望向德四叔,难道这害她家门的真凶在定远侯府中?那更是何人?
灯笼火把照得庭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躲避身子的山石也显得单薄,缃绮屏住呼吸,同雪狸的小手紧紧牵着,各自感觉到彼此的冰凉。
缃绮回身,只见土坡上的铜亭—夏宜亭,窗牖紧闭,缝隙中露出昏黄色灯光,照角灯笼中烛影跳动不定,若隐若现,几只灯笼被风吹灭掉,黯淡一片。缃绮推了德四叔低
头闪入铜亭,急促呼吸,环视四周,竟然高高低低的陈列着一式大小的榉木书箱。
缃绮恍然大悟,这是大公子藏书的所在。她曾记得大公子的书箧和珍藏典籍被挪到夏宜亭搁置,白日晒些太阳,又通风,入夜四门紧闭也不落潮。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