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绮冲去床榻,一把抱起卓柯大哭失声,想不到未曾救下卓柯,反害了无辜生命。岂不都是她造得孽?
“老婆子,可是我回来晚了?”门口大声叫嚷,冲进来的果然是樵夫。
“老东西,你可是回来了!”农妇哭了奔去抱住樵夫,又喜又悲,时哭时笑,那相濡以沫的夫妻情令缃绮由衷感动。
樵夫姓李,夫妇二人忙去煎药,为卓柯涂抹伤口再撬开牙齿灌下。如此一连吃过三剂药,也不见卓柯苏醒,转眼一日过去。
缃绮默默流泪,心里焦急,却不敢再纠缠那樵夫夫妇。
“姑娘莫急,虽是该醒未醒,你看你男人胳膊上青黑的毒肿消退许多。”农妇李婶子提醒。
缃绮定睛一看,果然如此,也是有了些许起色,这才略放宽心。
缃绮守着豆灯一点,坐在卓柯的床旁打盹,昏昏沉沉中,她梦见了小弟乘船乘风破浪向她而来,她惊喜地呼着:“小弟,小弟!”向那风浪中的船迎去,靠近时,却见那船头立着的人突然变作是卓柯,哪里还有小弟的踪影,她大惊,喊着小弟,脸颊一片冰凉,痒痒的。不似是泪滴划过,可又是什么?
猛然惊醒,
眼前是卓柯含笑的面容,就那么满是温意地望着她,面颊苍白虚弱,那冰冷的手却停在她面颊上徐徐问:“你守了我一夜?”
“已是三日,你可是吓死我!”她喜极而泣,想挥拳去敲他,却又见他虚弱地作揖求饶,那调皮的笑容一如往日。
樵夫老李和李婶子一家十分好客,家中儿子投军,空出的一间草房就给她“小夫妻”暂住。卓柯心领神会地望一眼缃绮,只掩人耳目地进了房间,在地上堆一堆茅草和衣而卧,不肯上床惊扰缃绮。
缃绮想,他毕竟贵为侯府公子,只为了她,竟然受这份苦,心里多少不忍的。却又别无它策,就想同他叙话聊天,熬过这夜。
望着豆灯一点,眼前昏沉沉的,她掩口打个哈欠,他笑她说:“还逞强,去睡吧。”
缃绮含糊的说些什么,自己都记不清,不知不觉中就睡下。
梦里,她梦到衰草连天,风吹过扫在面颊上痒痒的。而她躺在草丛里,无数毛毛虫在她脖颈胸前蠕动,那毛毛虫会飞,跳来跳去,慌得她害怕不敢用手去打,身子却动弹不得。噩梦中惊醒,却觉得身子凉凉的,身边一团凉滑。猛然起身,她
竟然躺在床上,身边赤露着上身抱她而睡的竟然是卓柯。
慌得她一把去推开他,可是那被子被压在卓柯身下。卓柯惊起,连连大叫“要死,要死!”自责道:“昨夜太累,睡实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没得罪姑娘吧?”
缃绮急恼不得,含羞带愤的起身,卓柯也披了衣衫起身。
长长的发垂散腰间,白皙的面颊美若灵狐,系着右腋下的系袢,似是偃旗息鼓了。缃绮长喘粗气,心想欠债还钱,这买卖是自己应下的,如今反悔总是不好的,急得鼻头一酸,眼泪潸然的。
卓柯慨叹一声说:“好在没罚去做官妓,若你这性子,可如何熬过来?”
缃绮心惊肉跳,躲过今朝怕明日又如何,就咬牙无赖道:“你轻薄我,定是要讨还的,要不告诉我告发高将军的知情人是谁个,要不就带我去同小弟团圆,你只挑一宗。”
卓柯愕然,少顷点头神秘向她招手道:“附耳过来。”
缃绮虽不信他如此轻易就范,但总是心存侥幸,含了几分提防凑近他唇边时,冷不防他一口深深亲吻她的唇,起身拔腿便跑,只剩她愕然原地,唇上火烫如烙印盖上。那山野里飞
奔的他白衣飘展,如世外仙人般飘逸。
满地的青绿的草,无名的野花五颜六色,雨后勃勃生机。缃绮深吸一口蕴含泥土清香的空气,心中那口郁气也舒缓许多。
卓柯同她并肩坐在河边一块大青石上,他侧头痴痴望她说:“你很像一个人,初见你,我便觉得你极似她。她闺名水仙,是家父帐下一裨将的女儿,那一汪碧水无波的眸子极似你,说话的神情,一嗔一笑令人动容,初见你时,疑是她投胎转世。”
“转世?她,她死了?”缃绮问,女子逢了男子夸赞自己美丽,多少有几分自矜。但脑海里去想象那美丽的女子,能令貌美如玉的二公子念念不肯忘怀的女子,何等的幸福。
卓柯点点头,神色黯然。夕阳余晖洒在周身暖暖的,却抗不过暮风凉意。
他拾起一块石子横打过水面,漂起一串水花,落寞道:“死了。死在我手里。”惨然地伸出手,一深一浅,一手余毒色泽未退。只是掌纹纵横杂乱,指肚几枚老茧,单凭那手相,谁也难猜想他是富家子弟,该是平日舞刀弄棒擘弓引箭磨出的茧子。
卓柯望着那十指失魂落魄般颤声道:“死了,
死在我手中。她父亲是家父的亲信,却贪图小利克扣军粮贪污军饷,事发后被家父挥泪处斩。她娘带她扶柩回故里,临走时我追去送她,她在舟上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