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水的婆子扯开粗亮的喉咙边走边喊:“快闪开,片刻不能停的。老侯爷吩咐即刻带着九分寒气送去前堂冰果子的井水。”
“快,快闪开,宫里御赐的岭南荔枝,八百里加急送来京城的,分毫不能延搁。”婆子吆喝着。
一听是御赐的果子,
魏云嫦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闪去一旁,只剩成哥儿杵在哪里没晃过神。
“仔细些,脚下稳住!”有人高呼一声,可话音未落,行在后面挑水的胖婆子一个趔趄,脚下一滑。
“噗通”一声,一桶水坠下,哗啦一声泼洒满地,桶里的水直流向那高高叠起的书箱。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再打一桶水来?”
“哪个不长眼的当差的,怎么把个廊子给堵住了,这些劳什子快些丢走!”
训话的是随行的管事儿何四,皱紧眉头不停叱骂。
缃绮忙一溜小跑迎上,千百个赔不是,转头甩成哥儿的眼色:“戳在那里作甚?快救你们大公子的宝贝书籍呀!且不说怠慢了宫里的赏赐,就说污损了书籍,你让嫦小姐如何对大公子交待?”
“四爷,这水还是绕道从跨院往前面送吧,这些箱子是大公子晒书的,这就挪走。”
“快抬书箱!”缃绮吩咐一
声,在场众人不容分说,七手八脚帮忙“抢救”书箱,一片忙乱。
魏云嫦目瞪口呆,始料未及还出了这岔子。
巧儿搭手帮成哥儿抬书箱,嘟嘟哝哝:“你可别在傻乎乎的,好歹留个心眼儿吧。 这表小姐是故意来为难你的,还是拿大公子扎筏子做障眼的?”
只缃绮心里一阵暗笑,后厨上菜上果品,哪些先哪些后,如今可都是她来安排。只是这岭南荔枝真的是御赐之物,原本是要在酒过三巡后上来提神解酒的,如今不过调换个次序用来退兵。
如此一来,书箱子被挪开去隔壁庭院里,走廊被腾空出来,一队婆子捧了菜肴急匆匆从长廊那头来,直奔了前面大宴宾客的殿堂去。
魏云嫦在一旁气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白,遭霜打似的没了主意。
巧儿故意扭头同成哥儿别扭高声:“菩萨保佑,好在是水洒掉。这榉木箱厚实,晒晒尚好;若是菜汤油渍洒上,渗进木头里,怕是箱子里的东西就保不住了。看大公子可能轻饶了你。”
成哥儿也似死里逃生一般长吐一口气,揉着满头的汗,眼睛就溜溜地望了云嫦一眼。
一定是这贱婢暗中做鬼!
云嫦面色上的笑容尽散,一双杏眼虽
是温笑着打量缃绮,心里在咬碎银牙。
本想为难缃绮害她在老夫人面前失信,在人前受罚出丑,却没想到还是遭了谭缃绮这贱人算计,自己还无法寻出她的不是。
眼见着下人们七手八脚搬挪卓梓的那些书箧,一路蜿蜒向后院而去。那腾空后的长廊开始走菜,一队队妙龄小丫鬟一个姿势手托朱漆托盘步伐齐整地沿西长廊向前面颐安殿而去。仿佛在她眼前耀武扬威,魏云嫦心头就更是生恨。昔日你是帅府千金,有太皇太后庇佑,我忌惮你三分,如今一个下贱的官奴,险些就如了青楼倚门卖笑,难不成还拿你奈何不得了?
魏云嫦越想越气,打量在日头下擦汗指挥往来丫鬟送菜的缃绮,虽然一身丫鬟装束,却掩饰不住那骨子里的清贵。
渐渐地,魏云嫦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一个卑贱奴婢,想众人面前露脸儿,就成全你!”她摇着扇子懒洋洋地转身离去。
缃绮正欲去喝口水,见四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芙蓉一路小跑而来,左顾右盼似在寻人。
芙蓉一眼看到她,迎上来吩咐:“香奴,可见到雪狸了?这贱婢好大胆子,四太太吩咐她去沉碧阁取那块儿紫罗冰绡帕子,她倒是一去不
回了。”
四姨娘是个骄横抽尖儿的,身边的丫鬟更是各个刁钻。
缃绮心头一惊,莫不是雪狸走得急,把四夫人的事情给忘记在脑后了?这若是查出雪狸此刻趁乱私溜出府去,被擒回来少不得一顿痛打,依着四夫人那睚眦必报刻薄的性子,不知还拿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折磨雪狸。
缃绮忙应声说:“都是我的不是,才何四叔督促往前面送宫里御赐的岭南荔枝,缺帮手我就抓了雪狸临时顶差,许是现在在后厨呢。什么帕子?我去跑一遭给姐姐你送去就是。”
芙蓉依旧不依不饶:“这个打脊的小蹄子,我就寻思她又攀高枝儿去了,一个官奴,也不知安分。”
芙蓉瞟一眼缃绮吩咐:“你速速去呀,别耽搁着了。唉,擦净了手,那可是苏绣的帕子,宫里娘娘赏的,那丝最怕油腻,一点沾不得的。唉……也罢,不必你去了,还是我自己跑一遭,待回头再收拾雪狸那贱蹄子!”
芙蓉愤愤地就走,缃绮忙随了几步说:“日头正烈,姐姐在这里稍候,我去去就回。”
芙蓉多少还是不放心,勉强应承了缃绮,还是追上叮嘱几句:“你仔细着,那帕子是四姨娘心爱之物,昨夜溜溜在熏
笼上熏了一夜苏合香的。 ”
缃绮囫囵应着,一路小跑向沉碧阁方向去。
小鬼威风胜阎王,这也是她自谭府没落后看清的一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