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桦有点难受,她知道母亲的话在理,以当时大多数人的见识,这个职业规划是顶顶好的光明未来。可是她就是不适合,也不甘心,上辈子没能去成的高中,大学,对她来说是根植在灵魂的渴望。她想去上学,想继续读书。刚才的言语,让她上辈子的记忆涌上心头,自己好像就是这样半推半就就去读的中专。其实她真的不想做老师,上辈子没能坚持,凄惨了一辈子后,依旧对此没有任何执念,反而还觉得这是人生的“拦路虎”,非要避开人才会好。所以这次她想争取一下:“妈,我真的想读下去,我成绩很好,读高中,读大学是很有希望的,你看高中三年,大学四年,读七年的书,比读三年的中专金贵着呢,现在改革开放了,去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多多的,工资也会比中专多。”
方湘兰摇摇头,“说的是很容易,阿桦啊,家里没钱供你再上七年的学了,特别是大学,那学费也凑不出来啊,听说大学学费一年就好几百块呢。你爹妈种三年的地也不够你上一年的大学啊。更别说你还有俩弟弟。”
林清桦低下头,很不甘心,她知道母亲这番话是真的,当年也是想到了这,自己才去读的中专,其实之后是很怨父母没能力的。然后出去闯荡二十年,客死他乡,也是有一股气咽不下的原因在。何尝又不是自己太过无能,将原本好好的顺利地生活过成那样,责怪不了自己就去埋怨他人。呵,真是懦弱无能的人。现在她又想到了,因为前些年十年动荡结束,刚刚改革开放,基层建设急需人才,上面大力鼓励人们读中专,包分配,这样才能快速投入到基层建设中去。等到基层建设稳定,对中专生的需求就不大了,反而对高素质人才的需求开始增加,才有之后的不包分配,还有九十年代的“下岗潮”。
正好曾经的林清桦就处于这样一个艰难的时期,适应不了变革,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现在却不一样了,这个时候正是有着巨大机遇的时候。
但林清桦清楚,目前家里是供不起自己的远大愿望的,或许读高中还好,但大学的开销实在太大,家里一下子无法接受。就好比跑马拉松,你和一个筋疲力尽的人说离终点还有两百米了,咬咬牙冲啊,他可能会看到希望,一鼓作气冲到终点。但要是对他说还有五公里,再咬咬牙,可能他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他本来就是极限,终点离他太远了。
而且上面大力鼓励的“中专生包分配”,对“铁饭碗”充满期待的普罗大众来说,简直是无比的诱惑,又能很快地补贴家里,至少家里人,外婆他们是很期待的。林清桦自己想继续读书的想法,在众人面前的确是过于自私,甚至他们会觉得林清桦是一个太过自我,只会考虑自己的自私自利,任性妄为的人。
她还想起来,前两年,父亲林伟军曾和别人合伙在搞建筑队,但由于没有经验,帮人家建酒楼没收钱就开干,建完了之后,酒楼的人因为赌博没了钱付建筑费。结果父亲一行人大亏而归,自此父亲再也没提过出去闯闯这件事,一蹶不振,天天在家种地之外就是找人打牌搓麻将。
而借钱资助父亲,她那在外省石油田里当小干部的大伯林宏军看见父亲的颓废样都失望的撒手不管了。这件事原本这个时候的林清桦是不知道的,是前世她打算辞去小学老师的工作去外面闯闯时,母亲劝导自己才透露出来的。
本来家里是不会这么穷的,亲大伯在石油田工作,在外地成了家。又没有年迈爷爷奶奶要供养,二伯林荣军也在县里的国营饭店当保安,而二伯母在县里市政府当清洁工,因为没时间照顾两个女儿,都留在乡下,大女儿林清杏和二女儿林清茹。二姑嫁到了县里,虽然姑丈家里是搞二手家具回收的,虽然不算公家的,但日子还是过得去。三姑则是苦,嫁的人不好。虽然那人家里是在市里面,但那人只会成天喝酒抽烟出去玩,完全不工作,游手好闲。要不是胆子小,没敢太过沾出格的事,不然早被“严打”收拾了个干净,送去北大荒开荒去,省得霍霍三姑。说这人也是少有,在如今,谁不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如此成家之后还废,还游手好闲的人,还真是少见。但正因为如此,再厚的家底也禁不起这般败家,只是三姑肯拼命,这几年景气了一点,她能早出晚归去市里面纺织厂,学校门口卖早餐。平日在菜市场卖菜,起早贪黑的,非常努力。
说起来,这样看,家里没有穷亲戚,而且大伯、姑姑们是即使在困难也愿意拉一把最小的弟弟父亲林伟军一把的。只是父亲从小被哥哥姐姐围绕,又是最小,确实有点被宠大了。之前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过年杀只鸡,一大家子人,鸡腿却总有一个能落到父亲碗里。
后来哥哥姐姐长大,各自为家,爷爷奶奶过世,原本一帆风顺的生活被打破。和人合伙做生意还大亏。然后心气高,接受不了打击,本身也不是那么勤快的人,就成这样了。估计他也觉得在地里刨食不错,闲暇时间多,实在不行,哥哥姐姐也不会让他饿死。
嗯,林清桦就是这么觉得自己的父亲的,因为她之前的性子倒是像足了父亲。眼高手低,经过一次打击后就想离开那个环境,以为会更好,总之面子很重要。反正离开了熟人的地方,过得怎样他们也不知道,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