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可没想到,自己只是阻止了村民的暴力行为,并且给秦氏递了件湿衣服,秦氏就要把女儿送给她。
小草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她是不想离开母亲的,但她平时都很听话,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反驳母亲。
林毅连忙摆手道:“一些小事,当不得恩人这个称呼,你管我叫小林就好,衣服你回家换了给我晾干就行,等会我自己过来拿,告辞。”
拒绝了秦氏之后,林毅像是逃难似的,赶紧拍着管不平的手,催着他快走。
秦氏见状,也没有再挽留,目送林毅和村长离开,眼里满是幽怨。
村长的家在土地庙不远,也就三四百米,走不多久就到了。
那是个颇为雅致的小屋,四周都有竹子修建的篱笆,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管不平在院子里寻了张凳子坐下,随口问道:“村长你一个人住?”
“是啊,老朽本来有三个儿子,长子十八年前死于战祸,次子八年前死在了北边,只有幼子,三年前又被征发徭役,至今没有消息。老婆子前年忧思成疾,先我一步去了。”
赵山一脸平静地说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管不平不由感觉有些尴尬,道:“抱歉。”
“无妨,生老病死,欢聚别离,本就是人生常态,老朽早已看开了”
赵山看起来很豁达,但是说起自己的几个孩子,还有已经过世的妻子,眼底的悲伤寂寞却也难以掩饰。
都说世间最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赵山还送了三次,最后连老伴都没了,光是听着,都感觉心情沉重了几分。
林毅这个从太平时代来的人,更觉得胸口堵得慌,但眼下自己都自身难保,更遑论去帮助更多的人,一时间心情不由更加郁闷了。
管不平连忙岔开话题,对林毅道:“说起来,秦氏的女儿我看长得还不错,也算是个美人胚子,你怎么就拒绝了?”
林毅:“……”
邢啊管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小草看着也就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啊!
林毅赶紧道:“我家娘子心眼小,容不下别人,还是算了。”
管不平懂了,这是个怕老婆的,便也不再开林毅的玩笑,倒是老村长赵山犹豫了片刻,才插嘴道:“秦氏方才不仅是感谢,也有托孤之意,没想到林小哥你拒绝了,对她们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托孤!?”
林毅乍一听还有些懵,仔细一想,却也明白过来。
这秦氏先是死了两个子女,又因为自家的事情,害的村里死了几个猎人,那些猎人家里对她们母女也是恨之入骨,加上她今日又受此欺凌,当着全村人的面被骂做破鞋,似乎还有证据,她在村子里多半是呆不下去了。
现在这个时代可不同于未来,社会死亡之后换个村子还能继续生活,秦氏离了清河村,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加上丈夫从军之后多年没有音信,多半是死了,秦氏的日子更没了盼头。
“说起来,她丈夫赵子明和我家老三,也是同一批走的,当时被征发的壮丁,要么当兵,要么做苦役,那赵敬也是个心气高的,说不愿为奴,倒想去北方试着搏一个出身,当时还有人笑他。
现在想来,不管是当兵,还是苦役,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赵山一语,便说出了底层老百姓的无奈,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没有选择,而有选择的时候,往往也只有惨和更惨的区别。
“世道艰难啊!”
管不平身为官家人,也不禁苦笑自嘲一声:“当年我师父给我取名管不平,是想让我管尽天下不平事,但自我入世以来,方知世间太多不平事,如何能管的过来。”
说着,他扯下腰间悬挂的小葫芦,拧开嘴,狠狠地灌了一口。
公务期间不能饮酒,但赵山的遭遇,让管不平想起了自己辜负师恩,蹉跎年岁,情之所至,也顾不得这些规矩了。
林毅却豁然起身,对赵山道:“村长,请问秦氏家住何方,我想过去看看。”
“过土地庙,往东,走三百丈,门口有棵大柳树的,就是她家了。”
林毅便不再多言,匆匆出门去了。
担心秦氏真的出什么事,林毅一路疾跑,很快就看到了赵山说的大柳树。
有道是门前不栽柳,屋后不栽桑,现在已经是深秋了,秦氏家门前的柳树依然清脆,看起来便多了几分妖异。
只是林毅盯着柳树看了好一会儿,降妖谱也没有反应,看来这柳树虽然奇怪,但还没妖化。
林毅暗叹一声可惜,匆匆到院门外,敲了敲门,很快,穿戴整齐的秦氏便走了过来,隔着窗户,看到了外面的林毅,赶紧把门打开了。
“林哥儿,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没给你把衣服晾好呢。”
林毅看到秦氏完好无损,也不像是要自杀的样子,再往里面瞅,发现小草怯生生地站在门后,只露出个脑袋来,小心观察,被他看到,又像是受惊的小鹿,仓惶躲了进去。
也还正常。
林毅松了口气,道:“没关系,你给我拿着就行,刚才是忽然想到村民没准等我们走了会来找你麻烦,这才过来看看,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