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意念注入剑,眼睛闪过寒光,冷冷甩下一句,“你作鬼魂后,亦可以见。”
宋雪霏已感到寒冷的剑意,他看着剑直冲过来。刹那间,两人一剑,只隔粟黎之距——
耳边传来锵鸣声,和孩童的声音,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眼前骤然出现一只惨白的骨手,阴森白骨紧攥住石剑。他看见那副骨架,与他相视,眉骨里是云山巫雨似的哀怨。
老翁才反应过来,轻叹了一句,石剑转瞬在那白骨里化作灰粉,被风吹散。
绿衣小童们变成几点莹光,跃动在赫然白骨四周,宋雪霏似乎看着了那白骨轻笑了下,一团云雾罩在她周围,隔绝视线。
很快又散去,他再看去,却已经是一位女子,杏眉凤目,脂粉堆砌,五官精致地如巧匠雕琢,一袭淡兰留仙裙缀地,正绽着笑,伸手拨弄着调皮的绿光,看向他,“我这样可好看?”
宋雪霏却下意识接了一句,“美则美矣。”意识到不妥,便止住话头。
“白骨夫人,他夸你好看呐!”小童们说。
白骨夫人但笑不语,又问他,“你来找我,有何事?”
“心怀不轨!心术不正啊!”旁边老翁却抢白道,语气吹地胡须往上飘。
宋雪霏再次道明来意,请她往京城一趟。
“你说那命案与我有关,有何证据?我久居灵空山,不曾有什么闲情去皇城作案。”
小童们听见案子,两眼放光,议论纷纷说,“白骨夫人杀人了?”
“可是夫人不是说没去过吗?”
“你懂什么,戏文里说的这叫死鸭子嘴硬。”
“我上次还看见夫人遛出去玩了,哎呀,疼。”小童话音落下,就被她敲了一记绿脑壳。
又听他道,“死者皮囊尽剥,裂腹心而死,却含笑无怨,皆为女子。”淡然的声音在谷中回旋着,刚才吵闹的小童安静了,老翁只扶须不语。
她想说自己问心无愧,但转念一想,还是道,“那你怎么敢独自一人踏进这里,不怕我?人人都传言说我爱扒美人皮,食骨肉。”她狡黠地笑了声,又说,“但他们不知道,传言为实。”
“雪霏此来,一为民二为君三亦无悔无惧。”稍顿了下,继续道,“回京查明案件,若非夫人所为,在下也会护夫人平安归来。”他看向白骨夫人,眼神清澈明亮,一身玄衣立青山之间,站如泼墨山水画。
白骨夫人见他如此,似有动容,长睫微卷开,凝眉思索着什么。
老翁轻嗤,虽然叹气仍提醒道,“白骨,他可护你,皇城中那人却不会放过你,踏进京城,便无回头路了。”
宋雪霏不解,正想询问清楚时,白骨夫人却下好决定,她答应着说,“我愿去京城一趟。”又向老翁说,“现今也无人能伤我,再次,也许我要找的东西有人知道在哪。”
老翁不再劝,化作白石,卧躺在小庙中,原来是刚才的石碑。
白骨夫人问他,“我们几时出发?”
“随时皆可,看夫人意愿。”他温和地说。
“那你先陪我去个地方。”她说着,平地便兴起了一阵大风,托举着他们二人悬空而飞。
宋雪霏看向脚下,却是透明云雾,轻如蝉翼,小童们化绿光在地上向他招手,他唇边弯起好看的弧度,也轻挥了下手。
两人乘着云雾轻风很快便来到山谷深处。映入眼帘的是突兀垂立的石壁,落差极高,如刀削斧劈,有三股急流,形成一瀑,争泄奔流着坠下崖底,溅起万千水花。
宋雪霏看去,那水帘宏大,如万匹白练悬天而下,山崖下的浪花翻腾着,如海浪卷雪,声音轰鸣如雷。
他自幼体弱多病,总在家宅书斋,读过前人赞叹九天瀑布的诗句,却未曾看过这壮观景象。
白骨夫人也看向瀑布,眼神带喜,并不看他,只说着,“你喜欢这里吗?这叫百丈瀑布。”
宋雪霏想起一句诗,很应景,脱口而出,“雷鸣三夏倾盆落,冰雪雨浸岿若山。”
“这诗句真不错,如临其境。”文绉绉的诗句白骨夫人虽不懂,也称赞道。
“这是前朝一位才子的诗作,传他爱山水飞瀑,常赋诗作文,我也是偶然间看过他的诗集,羡慕他能游历山水。”
白骨夫人貌似无意问,“你很少出门吗?为什么?”
瀑布倾簌,映出一道飞虹架在清泉上,吸引住她的视线。
他微点头,却见水珠飞跃到她发梢上,像簪着一朵雪花,映着虹霞的光泽,让人感觉安宁静好,他便也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