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之前,她什么也不敢说。姜知意拽住母亲衣角的一点,试探着把脸贴上去:“阿娘,沈家我待不下去了,我想回家。”
林凝眉尖一皱,似是想推开,到底又没推开,僵硬着身体:“出嫁的姑娘动不动就往娘家跑,让人笑话。”
“阿娘,”姜知意贪心着,贴上去更多,“如果我与沈浮和离……”
林凝一下推开了她,含着薄薄的怒色:“你胡说什么!堂堂清平候府,怎么能有和离之女!”
她拿捏着力度,并没有伤到她,可姜知意仍旧像被劈头浇下一盆冰水似的,愣在了原地。呼吸滞住,喉咙堵住,半晌,眼泪大颗大颗的,滚滚落在衣襟。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早猜到了母亲的态度,可这么嫌恶似的推开她,让她止不住生出被厌弃的痛苦。
“你,”林凝紧紧拧着眉头,半晌,握住她的手,“夫妻之间闹别扭是常事,做女人的要多忍耐些,休要起什么和离的念头,荒谬!堂堂清平侯府,哪怕是我西江林氏,也绝没有和离之女,祖上数百年的体面,不能丢在你这里。”
母亲的话冷漠,可母亲的手温暖,姜知意贪恋这罕有的亲近,忍不住又贴了上去:“我不是没有忍过,我忍了整整两年,沈浮不喜欢我,他处处防备,冷得像块冰……”
林凝打断她:“当初你要嫁的时候,难道不知道?”
姜知意噎住了,她就知道,她早知道!为着她执意嫁给沈浮,原本就不很亲近的母女,硬生生又多出一道裂痕。强撑的镇定彻底崩塌,姜知意泣不成声:“我错了,我后悔了,阿娘,让我回来好不好?我病得厉害,我想回家。”
眼泪打湿林凝的手,她迟疑着,神色复杂:“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夫人,姑娘,”陈妈妈隔着门回禀,“姑爷来了。”
沈浮在清平侯府门前下轿。
朱门铜钉下马石,高高在上的侯府,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未得功名前他常在深夜遥望府中灯火,想着他心底的姑娘。
她是侯府娇女,他却是沈家弃子,一脚踩在烂泥里的无名之辈,他配不上她,他只能躲在暗处默默仰望。
为了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他拼上所有,将自己变成一柄锋利的剑,金殿之上帝王亲试,连中三元之时,他想到的不是功名荣耀,而是他终于能够堂堂正正走进侯府,去迎他心爱的姑娘了。
沈浮踏进清平候高高的门楼。
第一次来,是求亲,她时日无多,拒绝了他。
第二次来,是告别,冰冷棺木隔开生死,那个他放在心底珍藏的姑娘,永远离开了他。
第三次来,还是求亲,他在门外等了很久,听着里面争执哭泣的声音,最后姜遂出来,沉着脸点了头。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姜知意为什么肯嫁他,起初他以为是因为有了夫妻之实,她不得不嫁,但成亲后他发现,她好像是喜欢他的,喜欢到无论他怎么冷淡,她都义无反顾。
可素昧平生,她为什么喜欢他?
有些女人大约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姜知意不是,她始终保有一份赤子之心,纯粹真挚,柔软轻甜地爱着他。
沈浮想不透,他近来越发看不懂她了,像今天这样突然跑回侯府,从前是从未有过的。
进垂花门,过穿堂,正房厅中林凝与姜知意并肩坐着,沈浮低眼,看见她红红的眼皮。
她哭过,为什么?沈浮上前行礼:“见过岳母大人。”
林凝点点头:“她不该擅自回来,方才我已经说过她了,她病中思虑多,你多照顾照顾她。”
是为着生病不适,所以哭了吗?沈浮思忖着:“是。”
“回去吧,好好服侍夫婿,孝敬公婆。”林凝催着姜知意起身,“你好生养病,别再乱想乱跑了。”
别再乱跑,就是不要她再回来。姜知意强忍下酸苦,默默拜别。
长长的步道上走着貌合神离的夫妻两个,姜知意觉得累极了,这条路长得看不见尽头,然而终于,她来到了大门前。
轿子分列两边,姜知意不准备与沈浮一道:“你公事忙,快走吧,我自己回去。”
沈浮看她,神色淡淡的:“我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