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人的房子建在一丛竹林的下面,还是木头的房梁,黄泥糊的墙。
屋子里头的灯泡用的年头久了,那一点微弱的光昏暗得不行。
安佩走出门才发现现在虽然还是白天,但日头已经西沉,时候不早了。
“安佩!”邻居嫂子正坐在房檐下歇凉,看见安佩站起身来跟她打招呼。
安佩也不认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问路:“大姐,你知道这具身……我爸妈都去哪了吗?”
那穿着花衣的大婶摇着蒲扇,上上下下打量了安佩一眼,眼神有些古怪:“我是你三婶啊,你不记得了?哟,听说你今天在工地上和砂浆给累晕了,是磕到头了?”
安佩摸摸后脑勺,装出一幅头疼的神情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三婶啊,我才想起来,可不是嘛,最近是累的慌,总觉得看人都晕乎呢!”
安佩嘴甜得很,看着大婶白白胖胖的,应当日子过得不错,赶紧恭维一句:“刚眼花,看您气色这么好,还以为是我哪个一起长大的小姐们呢!”
大婶拿着蒲扇笑得咯咯咯的:“你这丫头不愧是城里回来的,就是会说话!”
不过她上下打量安佩一眼,这丫头从小身体就不好,又白又瘦,现在瞧她这脸色,确实像是病了,整个人有点打蔫。
何安佩怕她不信,就装着自己有点低血糖时眼前发黑的感受,微微闭着眼睛晃了晃身体。
“诶唷,这伤着脑袋可不是件小事!可得去医院看看,别脑震荡留下什么后遗症!”
大婶连蒲扇也不摇了,赶紧过来扶住安佩,不过说是三婶,她也跟这丫头素来不是特别亲厚,反而下意识问道:“那你要拿钱去治脑袋,你弟弟的房子可不是得建不成了?”
“房子?”安佩扶着额,不动声色地反问:“这建房子得拿多少钱出来?我想我爸妈那里的钱应该是够的吧?”
“够什么!”她三婶嫌弃地一撇嘴,“你家境况你能不知道?要不是你一口气拿了十万回来,单靠你爹玩牌赢钱回来,你弟怕是三十了都住不上砖瓦房!”
安佩眼皮一跳:十万?她拿回来的?不是聘礼?
是了,女儿看着都五六岁了,肯定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就是不知道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梦也只梦一半,她在这里就跟个睁眼瞎一样,目前是什么情况还得她自己摸索。
但总而言之,她是不可能留在这鬼村子里的。
“是彩礼钱?”何安佩试探着套话。
“嗨,你和穆彦结婚那几百块好几年前就花光了。不是后来他在深市那份体面工作赚得多么,这才几年呀,你存款怕是十万都打不住了吧?”
三婶简直羡慕得不行,这丫头怎么这好的运道呀!“你说王伟当年也拿了八万,你看不上,原来这后头是有更好的选!穆彦那穷小子也是争气,可怜他那瞎眼的娘,这辈子没过上好日子就走了……”
安佩轻轻点头附和着,用心记下三婶提到的人和事。
看来,原身是结婚了,不过不是和王伟,是和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穆彦……
不过还好,那人现在在深市,她暂时还不用去面对。
三婶扶着安佩到小凳子上坐下,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感叹:“欸,就是可怜了你爹,这段时间一直跟我家适庭讲说要起新房搬新家,可把你三伯羡慕得不行,直说我们家这两个小子不争气,没你会嫁人,你看,像你这样顾着娘家的好女儿这世上能有几个哦!”
三婶斜睨安佩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道:“还是身体要紧,我看小宝也还小,还在读书,你这建房子的事也不着急,等你家穆彦多赚点,说不定还能给他起个小洋楼哩!”
何安佩被夸得脑仁抽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感情原身累晕了是在给她弟弟起房子?这盖房子的钱还是那个身世贫苦的穆彦的血汗钱?老天爷呀,她这是一来就欠了一屁股债啊!
那十万块她不能花,得赶紧找到安适远,问问这些钱还剩下多少!就算是撒泼打滚她也得跟人要回来!
何安佩反手抓住三婶的胳膊,控制着翻涌的情绪,强笑着问:“三婶,您还没说我爸在哪呢?”
“你爹呀?喏,就在前头村长屋头,王伟他不就是包工的吗,正跟他们买砂石料,租人做工呢!”
三婶的蒲扇一指,何安佩连忙道了一声谢,急急忙忙往村长家走。
村长家可气派极了,三层的小别墅,水泥钢筋造的,外头刮了一层白白的腻子,门口两个大红灯笼,昭示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何安佩走近了,发现别墅前院子里有七八个男人正吆喝着喝酒打牌,烟头扔了遍地。
她微微皱了皱鼻子,硬着头皮推开了篱笆。
看着何安佩走进来,男人们齐刷刷转头,院里头竟然安静了一瞬。还是正对面的那个小伙子灵醒,他堆起笑容,招呼道:“安佩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身边几个男人抖了抖烟灰,都促狭地笑起来,甚至有人偷偷拿手肘倒了倒那小伙的大腿。
要说村里的小伙子都是一道长大的,都是兄弟,谁对哪家的小姑娘有心思,他们都心里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