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了电话。
笑容瞬间从云一脸上离去,云一深深地呼吸,拿出手机放了一首轻柔的音乐,在床上盘腿而坐,进入冥想状态。
只有这样她才能从年少时的阴影中逃脱。
云一从二十一岁被保送出国那年才渐渐生出逃离时秀竹掌控的想法。
时秀竹当时面临婚姻的尽头以及女儿即将不在身边的事实,崩溃到每天都在家里砸东西。
躲在房里的云一瘫软地靠在门口,时秀竹每怒吼一声她的身体就得颤两下。
小时候时秀竹给云一洗脑说那些苛刻的要求和标准都是妈妈对她的爱,云一也是如此催眠自己的,可直到在国外看见导师是如何爱他的孩子时云一才明白,她只是时秀竹梦想道路上的棋子。
从那之后她渐渐少了与时秀竹的联系,每次时秀竹打电话都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挂断。
她在尽力做回她自己。
但时秀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云一。
云一被时秀竹的威胁逼到绝境,不得不从国外回来完成婚约。
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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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位于海城最美的一处风景线旁边,有白色羽毛从天空中微微飘落在附近的山峦,海岸被阳光照耀得金光灿烂,这附近常常有许多游客来拍照留念,而她家就是半山腰上那栋看起来昂贵奢侈的海景别墅。
云家是制琴世家,现如今国内乐器行业市场云家占了起码一半,工厂开在世界各地,收入不菲。
小时候云一还能看见云安在工作室里认真仔细地用各种工具打磨一把小提琴。
那是云安在云一八岁时送给她的礼物,后来却被时秀竹摔坏,难以修复。
车子停在云家别墅门口,云一下车的时候有不少眼生的佣人过来恭候他们的小姐回家,云一表情淡淡,她迈步走近客厅,和她不太熟的佣人都在后面悄悄传递眼色,像是在说:怎么看起来和电视上的不太一样?
客厅里只有水沸腾的声音,时秀竹坐在茶案旁神色专注。
云一把包交给下人,跪坐在时秀竹对面,将她手里的茶具接了过来。
她煮茶的手法是时秀竹亲自教的,小时候手指不知道被热茶烫过多少次,但时秀竹只是让佣人帮她上完药就继续教,云一还必须得在短时间内学会。
时秀竹年轻时在海城七大名媛中最早嫁人,她追云安追了三年终于到手,但两人结婚不久时秀竹却觉得云安心里没有她,经常闹脾气。
刚开始云安还能好声好气地哄她,可时间一长云安心里就倦了,恨不得能躲得远远的。
这种状况持续到云一十岁那年彻底爆发,云安带回来一个七岁的男孩子,男孩子身形干瘦,那双眼睛却满是充满凶狠冷厉的光,像是从恶人堆里杀出来的一样,让云一充满好奇。
她站在楼梯上听着时秀竹和云安的吵架声,仿佛与世隔绝般,从上到下端详着被她父亲带回来的这条脏瘦小狗。
小狗被云安牵着带到了云一身边,他让云一先陪弟弟去玩,时秀竹冲过来歇斯底里地拍掉云安的手:“别让他碰我女儿!”
“秀竹!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吗!”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知道你喜欢郁朝雨但从来都不敢告白!那么多情书都在你书房里藏着呢!我装了这么多年的瞎子,现在你倒好,当个便宜爸爸给人家养儿子是吗!”
云安极不耐烦:“我都和你结婚了,你为什么还在做这些无聊的猜测?我和朝雨只是兄妹关系而已!陆家不愿意认这孩子,我养他又怎么了?!我养不起吗难道?”
陆雎野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口,像是个旁观者。
但云一看出来了。
可怜的小狗需要能养他长大的新家。
于是她在父母再次吵起来之前轻声开口:“明天我还要早起上声乐课,你们能别吵了吗?”
别墅内骤然安静下来,云一转身回房睡觉,男孩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云一的背影消失不见。
茶香弥漫在客厅内,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轻缓柔和。
沏完茶的云一端起茶杯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海景,心情如同天气般灰蒙蒙的,像是隔了层雾,但在时秀竹面前她脸上却挂着浅笑。
“回来住吧,你每天在酒店练声不会影响到旁边住着的其他客人么?”
“这两天没有酒店工作人员过来告诉我有人投诉。”
茶杯被重重放在茶案上,时秀竹冷着声音开口:“一一,你都离开妈妈七年了,再怎么玩都该玩够了吧?”
云一浅啜一口清茶,语气温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再过不久我就得嫁给郁则清,我还能陪您一辈子吗?”
时秀竹依旧坚持:“至少婚前你还能陪着妈妈啊,妈妈这么多年不见你很想你,难道你不想妈妈?”
“想啊,想得不得了,但是——”云一的声音还是那么轻灵柔软:“我不想和您住在一起呢,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