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骤起惊悸,娜兰失手打翻了杯中的热可可。
面前的男人,看着她轻柔叹气:“……衣服,脏了啊。”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娜兰的注视,抬手将绘着暗色曼陀罗纹的黑兜帽取下。
兜帽之下,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发尾微微蜷曲着,被田野的微风吹得轻轻摆动,有种温柔的意味。
隐藏在黑发下的,是一双黑色的瞳,瞳内圆心确有一点艳丽的红,像是黑夜燃着的一点火,在夜色覆盖的野地中缄默燃烧。
他的皮肤极为苍白,衬得黑与红的对比,愈发惊心动魄。
明明,一切都不一样。
面前魔法师的眼睛和头发,都不是那个人的灰色。
可为什么……他会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抬起双手时,长长的袖子便滑落叠在他的手臂上,也借此露出了藏在袖下的一双手。
娜兰紧张地盯着他的手。
却只见暗色长袍下露出来的手,皮肤是浅淡的苍白,指骨纤长分明。
——他没戴手套。
娜兰紧绷的心,瞬间就松懈了下来一半。
“看来是我唐突了。”他说话声音不急不躁,甚至会向后退一步,真诚的致歉行礼,“贸然搭话,吓到这位小姐了。”
他的一举一动像诗话,每个细节充斥着人类礼仪的优雅,那是娜兰不懂的东西。
他递来的披肩扔放在空中,娜兰早就忘记接过,看起来就像完全无视,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但魔法师却依然很有涵养,善意地提醒,“小姐,非常抱歉,请先用这件披风暂时遮盖,等到我们下一个村镇时,请允许我会为小姐置办一套新的衣服,作为赔偿。”
面前的魔法师五指并拢,优雅地放在胸前致礼,娜兰却正好看见他手上戴着一件饰品。
那是一件看起来相当昂贵的附魔宝器,贵重的黄金罩着他的大半个手背,上面缀着火焰一样的红宝石,末端交扣收束于内腕,随着动作晃动时,就仿佛有细碎的火焰在指尖跳跃。
装扮大相径庭,颜色南辕北辙。
客观的事实,告诉她什么都不一样。
娜兰身上被热可可打湿的衣物,传来了热热的湿腻感,衣服被打湿后贴在皮肤上并不舒服,本就灰扑扑的裙子上多了团染开的棕色污迹,也不好看。
面对魔法师自愿当冤大头的行为,娜兰却很老实:“谢谢这位先生,我自己洗一洗就好,不用你这样花费的。”
那魔法师看了看她,突然说:“那么,你知道该去哪里清洗吗?你是否对周边的地形不太熟悉?”
她第一次过来,自然是不熟的。娜兰有点心虚的低下了头,小声说:“我……我附近找一找有没有水。”
魔法师双眼注视着她,手却伸到了她面前,自然而然接过了那热可可杯。
娜兰还没有留意,手中就空了。
男人顺势递上了披风。
娜兰接了过来,将披肩展开,看了看过路的小姐,不是很确定的将它围在了自己身上。
这确实是一片暖和的披肩,遮住了她碎裂的那条袖子,还正好挡住了胸口的可可污渍。
布料柔软又亲肤,娜兰常在围巾内侧的手,不舍地摸了好几下,觉得要是能用这种布料做一条裙子,一定会非常舒服。
这一次,那魔法师终于眼角弯了弯,他单手扯上兜帽,转头将杯子还给了旁边的雀斑男孩。
他仍然在微笑,但望过去的眼神深不见底,赶牛车的雀斑男孩就是个普通人,平常见到这样的魔法师都是不敢招惹、绕道走的,此时更是脸都吓白了,一句话也不敢说,接过杯子,悄悄退到了一边。
压制只是一瞬间。
等男人将头转过来的时候,声音依然优雅和缓:“我正好知道附近有水源,如果你不熟悉附近地貌,请允许我为你带路。”
娜兰想了想,如果只是带路的话……
从理智上来说,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但是娜兰的心在告诉她,有什么不对。
她看了看四周……更多人都在看着他们,她是真的不喜欢成为人群的焦点。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才感到不适的吧?
娜兰已经想从这种注视中逃掉很久了,于是她说:“请……请告诉我该往哪边去,先生。”
魔法师笑了笑,“虽然离得不远,却并不好用语言描述路线,请跟我来。”
他带着娜兰,在岔路口拐弯,走上了另一边的大道。不行大概半小时后,他们脱离了笔直的大道,前往旁边的树林。
娜兰开始还时刻警惕,但她很快就开始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位人类的魔法师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长袍里,他低着头敛去浅淡的表情,白皙的脸也藏在阴影里,像是不愿意引起过多的注意。
他始终保持着克制而礼貌的距离,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刚刚为她送上披肩时的强势越界,仿佛只是娜兰的错觉。
林中静默安宁,他们一路走来,沿途并没有见到其他人类。而他们更是一前一后错开行走,甚至没有任何交谈。
就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