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十二月,是沈问之身体最不好的时候。
他本已经是体虚气弱,更是受不得寒,但他身为当朝宰辅,总有要出门的时候。一旦受了寒气,轻则卧床修养,重则如同过鬼门关。
不仅是常年给沈问之诊病的大夫,连沈问之自己都很讶异自己居然能活到如今的年纪。
李文山体恤他,所以他府上总是常年烧着最好的银炭,隔绝开了外间冻人的寒气。
“大人,刘侍郎又来了。”江尤在外面道。
沈问之头也不抬,“不见。”
“是。”江尤听命下去了。
不到半晌,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刘大人,大人说了不见您,您不能进去!”
“他说不见就不见?我今天还就偏要见他,我看谁敢拦我。”刘京墨的声音在外面传来,下一秒,他就掀了门帘进来,“沈询,我今天倒要问问,我招你惹你了!”
他这一掀,外间的寒气陡然翻滚入屋,沈问之顿时开始咳嗽起来,面色似霜似雪。
江尤顿时对刘京墨怒目而视。
刘京墨连忙在旁给沈问之倒了杯热茶,递到沈问之手里,他接过来抿了几口,才勉强将这股咳嗽给压下去。
“你来做什么?”他哑着声音。
“你问我?这该我问你吧,自从那日宴会后,我每来你府上,你都叫人把我拒之门外,说吧,我怎么招你了?”
沈问之坐在书案前继续看没看完的书册,“你来我府上有何要事?”
刘京墨一顿,“蹭饭啊。”
“看来并非有要事,在下寒舍陋食,怎可用来款待刘大人?”
刘京墨:……
“沈询,我的沈大人——”刘京墨拖长了声音,“你死也好歹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是怎么招惹你了?”
沈问之这才终于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刘京墨,“刘大人以为呢?”
刘京墨舌根子发苦,“我翻来覆去地想,只想起那日宴会上,你说要让宋嘉鱼跳入阵曲,我在旁边煽风点火了两句。”他补充道,“我的大人哪,我那不是顺着你说吗?我以为你真想让那宋嘉鱼跳什么入阵曲,我这不是,帮你吗?”
“帮我?”沈问之目似寒剑。
“你真是为了这事啊!”刘京墨百思不得其解地挠挠头,“再这么样,我也让宋嘉鱼吃了亏不是,你瞧见她当时那脸色没……”
沈问之打断他,“刘京墨。”
“有些话我说得,你说不得。”沈问之唇角一抿,“她刚得封骠骑大将军,我说两句,可以,你跟着在那儿凑什么热闹?”
刘京墨还是没把这话听明白,他总觉得沈问之这话怎么不太说得通,怎么他说就可以,自己说就不行,哪有这种道理……但他不敢和沈问之犟嘴,否则怕今天一天都走不出这书房了。
于是他只得嘿嘿一笑,“是我鲁莽了。”他眨眨眼,“我还以为你三年没见宋嘉鱼,反对她起了维护的心思呢,弄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沈问之面色一冷,“怎么可能。”
“对了,刚进来我就想问,”刘京墨看着沈问之颈间缠的白布,“你这脖子怎么了?”
“伤了。”
“怎么伤的?”
“不小心划了一下。”沈问之不欲多说,刘京墨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这得多不小心才能划到脖子啊!你在府里拿剑练习自刎呢!”
沈问之不耐地皱起眉,“和你有关系吗?”
刘京墨撇撇嘴,“好好好,没关系。”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沈问之重新拿起案上的书,不打算再理会他。
刘京墨抱起手,“我来请你去看戏啊,你还不知道吧,大理寺收到一根不知道谁寄去的宋家箭,和宫里行刺陛下的那根一对比,真假自辩。但陛下还是很生气,先着手停了宋嘉鱼的职不说,还要在午门当众杖责于她。”
沈问之立刻抬起头。
“我就知道你对这事肯定感兴趣,专门来通知你,怎么样?”刘京墨得意地挑挑眉。
沈问之“刷”地一下站起来,理都不理他,直接从他身边快步走过,门帘一掀就出去了。
刘京墨站在原地,嘴角一抽,也跟着掀帘子走了出去,看见江尤正准备去追行色匆匆的沈问之,他喊了江尤一声。
江尤停下步子,“刘大人。”
“你们家大人这脖子怎么回事?”
沈问之并没有嘱咐江尤这事不能往外说,于是江尤便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刘京墨听了,不由得敛起神色,一改在沈问之面前陪笑的模样,“这个宋嘉鱼,简直是无法无天。”他又问,“用过药了吗?我府上还有些好药,要不给他拿过来?”
一提起这事,江尤更是头痛,“唉,别提了,大人说什么都不肯用药,说等它自己好,以大人的体质,这伤口会不会自己好还另说,关键是肯定会留疤,刘大人,您有空也帮着劝劝大人吧,卑职说话他不会听的。”
刘京墨叹了口气,“他不听你的,难道就会听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家大人的脾气,”他顿了顿,
“不过说来也奇怪,沈问之不是最怕留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