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她心里很委屈,甚至想暑假也不要回来了。
直到火车就要启动的前一刻,她在车窗外忽然听到了母亲赵桂芝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本该在小镇里参加调研工作的母亲,却突然出现在了满是人潮的月台上。她从车窗外望过去,母亲穿着单薄的衣衫,满头大汗,正在焦急寻找自己的身影。
母亲是知识分子,一向很斯文,那一刻却显得狼狈不堪。后来她才知道,母亲去了小镇临时后悔起来,这毕竟是女儿第一次离开自己,单独出远门,但她又错过了镇里的长途汽车,是借了当地同事的自行车,骑了68公里的路赶回来的。
江黎那一刻眼泪不争气的往下落,喊着母亲的名字。在火车轰隆的启动声里,江黎还记得母亲说得极为仓促而伤感的话:“小黎,妈妈只能送你到这了,往后的路,就要你自己去走了。”
等到了学校,翻开行李箱时,江黎才发现,里面藏着母亲的信封,是除了生活费以外,母亲又多给的三千块钱,以及她写得这一封家书。之后,江黎学业有成,认识了季晗,两人组成了家庭,母亲只有偶尔从小镇那边过来,暂住几日。
只是这一切都在七年前都变了模样,当时江黎刚好拿到了who(世界卫生组织)的奖学金去哈佛大学医学院读ph.d(doctor of philosophy degree),离开时母亲特别伤感,说她这么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
当时江黎只是以为母亲有些感伤,按照计划她一年后,完成第一学期的课题就可以抽空回来看望母亲,谁知去了几个月后就接到了季晗的通知,母亲脑出血做了紧急手术,索性生命体征平稳,江黎那个时候正在拼命赶课题、写论文,听说母亲没事,就想着完成了这学期的课题就赶回去,跟季晗的通话里,也得知母亲挺好的。
谁知等到三个月后,季晗突然给她打电话说母亲赵桂芝撑不住了,那个时候江黎才知道,母亲压根就不是脑出血而是脑血管瘤。江黎抓紧时间订机票往回赶,她知道母亲肯定是在拼命撑着等她回去,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江黎回到了上海,可等她赶到医院时,季晗却告诉她,母亲赵雅芝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走了。
就差三个小时,只是三个小时,母亲赵桂芝没有等到女儿江黎。
江黎哭了三天三夜,不仅是母亲的离世,还有深深的自责,内疚,后悔,以及季晗为什么要听母亲的话,哄骗她,不告诉自己真相,不跟自己坦白母亲真实的病情!
江黎一直陷在这种自责中,她曾经坚信学医的自己,肯定可以照顾好母亲,以及她当时如果没有出国读书,留着母亲身旁,母亲可能就不会走。
这种自责,让她七年时间过去了,都没有缓过来,也让她与季晗的婚姻最终走向破裂。
她知道,身为女儿的她,此后余生,都要在刀尖上过活。
她轻轻展开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一封信,上面的字迹宛如崭新:
小黎,如果你不愿意听妈妈的安排,想为了自己的梦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么妈妈是支持你的,我的女儿,肯定不会比别人家的孩子差,妈妈相信你,会成为全上海最优秀的肿瘤科医生!
…………
小黎,爸爸和妈妈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虽然18岁前,在书本上跟家庭中,妈妈常教育你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在你即将步入大学,走入社会时,妈妈还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一出生,就出生在了罗马。你永远不要去恳请世界与社会是公平!所以,以后如果你遇到了挫折与不公,也不要哭,妈妈会心疼的。
还有,我们江家的女儿嘛,只要吃饱了饭,就会有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看着当初母亲写给自己的信,江黎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以前有母亲在时,她是江黎的顶梁柱,家里的任何事,母亲都说不用自己管,她一走,江黎肩上才明白了那种重担。母亲去世后,她在美国学习工作,也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
工作上的不顺利,同事眼中的排挤,中西文化的差异,生活上的不便,但也是那些让她真正成长起来。
只是江黎没想到的是,一辈子教书育人的母亲赵桂芝,留给自己女儿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堂课,是用自己的离开,让女儿学会了真正的成长。
这也是江黎不愿意再次回到这间屋子的一个原因。
都说时间能医治一切伤痛,但江黎觉得未必。
季晗站在卧室门外,看着她哭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将手里崭新的浴袍与洗漱用品放在了门口的沙发上:“浴室我都清洗过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洗上一个热水澡。”
江黎走出房间,站在房门口看着季晗,他正在玄关处,坐在鞋柜上穿鞋袜。
江黎问:“你今天白天还要上班?”
季晗头也不抬,“嗯”了一声,拿起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转过身,客厅里的灯光,映得他身上的西装更加衬眼明亮。
外面的天空仍是狂风雨骤,黑压压一片,唯独屋子里的人,与七年前记忆中的时光,一点点重叠在了一起。
只是这份宁静祥和,没有维持片刻,很快就被吵闹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