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马车,江尤坐在车辕,拉动马缰。
沈问之身子极弱,每天要服用的药良多,今日因为入宫赴宴,所以晚间的药还未服用。所以江尤选了条荒僻的近路,一心往府上赶。
正驶在一条长巷,忽然,江尤耳朵一动,下一秒,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笔直朝马车而来,江尤立刻松开缰绳,他来不及拔剑格挡,只能徒手去抓那箭。
那箭势若劲风,岂是他徒手就能抓住的,它飞快从他掌心里划过,直直射向车厢。
“砰”地一声,是箭插在车壁上的声音。
江尤脸色一变,当即掀开车帘,“大人,您没事吧?”
幸好,那箭只是堪堪擦着沈问之的脖颈过去,而且有江尤那一挡,力道已经有所减弱。
但即使这样,沈问之的颈间也顷刻鲜血淋漓,看上去触目惊心。
“大人!”江尤有些惊慌,“您……”
沈问之垂着眼,面无表情,好像正在流血的人不是他一样,他转过头,伸手将那插在车壁上的长箭拔下。
他借着外面的微光看了看那箭头,箭头上刻着一个“宋”字。
是宋嘉鱼自己着人铸造的箭。
宋家箭是由宋嘉鱼亲自寻能工巧匠督造,比一般的箭锋利甚多,只不过因为造价成本,所以未能在军中推广,只有宋嘉鱼和她身边亲卫在用。
江尤也认了出来,“宋家箭?宋将军?”他顿时瞪大双眼道:“大人,她这是想置您于死地啊。”这箭直朝着沈问之面门去的,若不是江尤反应快,只怕此时沈问之已经命丧黄泉了。
沈问之双手将那箭从中折断,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道:“她何时不想置我于死地?”
江尤愤愤道:“属下这就赶车回皇宫,陛下此时应当还未睡下,这物证齐全,您趁此参她一本。”
沈问之目光还久久落在那“宋”字上,闻言只道:“回府。”
江尤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自家大人怎么不好好把握,他劝道:“大人……”
“回府。”沈问之说,“要我说第三遍吗?”
江尤只能道是,转身继续驱马前行。
等马车驶出长巷,宋嘉鱼从暗处走出来,见青跟在她身后,恨恨道:“要我说,将军你就该一箭射死他,看他还敢不敢当众戏弄于您。”
“嗯,然后我就被陛下捉拿下狱,即刻问斩,说不定还能赶上在奈何桥和他一起喝孟婆汤。”宋嘉鱼收了弓,转身走了。
见青一噎,“将军,你等等我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京城长街上,时而遇见宵禁巡视的金吾卫,知道宋嘉鱼身份后纷纷下拜,“见过宋将军。”
宋嘉鱼微微颔首。
“宋将军怎么步行回府?”其中一人好奇问道。
“走走。”宋嘉鱼淡淡道。
金吾卫们不敢多问,心中只道这宋将军果然如传闻一般冷淡疏离,不好接近。
别过金吾卫们,宋嘉鱼继续在长街上行走,她有三年没有回过京城了,看着这些熟悉的景致风物,心中却生出一种陌生感。
边塞的房屋大都低矮,就算在城中行走,一抬头,也可以毫不费力看见广阔天空,而京城却是层台累榭,雕梁画栋,让人只能瞥见天空的一角,像是笼中之鸟。
自己终究不属于这里,宋嘉鱼心想。
宋府离皇宫不算太近,但宋嘉鱼步伐很快,所以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到了。今日回京回得匆忙,宋嘉鱼一进京就直接去了宫里,还没来得及回府,只是叫自己的亲卫们先行一步回府安顿下来。
见青上前叩了叩门。
里面没有动静。
于是见青只好又用力敲了敲门,这回终于有人从里面应声道:“谁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明日再来!”
见青回头看了一眼宋嘉鱼,宋嘉鱼抿着唇,挺拔的笔尖和下颔角绷成了一个流利的弧度,见青心中一凛,每次自家将军这个神情时,惹她的人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果然,下一秒,宋嘉鱼两步上前,直接一脚踹向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两扇门应声而开。
里面的小厮打哈欠打到一半,被眼前此景吓得嘴都合不上了,“将,将军,怎么,怎么是您?”
宋嘉鱼微微弯身,捏住他的脸,
“认识我?”
“认,认认识。”小厮双腿哆嗦。
宋嘉鱼手轻轻一动,小厮顿时惨叫了一声,他的下巴已经被宋嘉鱼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