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洞中没有时间的概念。
晏沉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呆了多久,他每天都在筋疲力尽中昏死过去,第二天又被寒尸的杀意逼醒,开始新一轮的厮杀。
熊公没有在寒水洞中留下任何防护措施,甚至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提高放进来的僵尸等级,晏沉根本不怀疑他就是冲着弄死自己来的。
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每当此时,失控的魔心就会代替他本人出现,将所有寒尸消灭,是以虽然险象环生,却总能捡回一条命。
新一轮的袭击开始了,盘坐在玉台中央的少年睁开一双冷眸。
他的衣衫早就在一次次对抗中撕成碎条,就算丢进乞丐堆里也毫无违和感,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狰狞的血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撕开又崩裂,更多的是新鲜还在不断淌血的伤口。
如果玉寒英站在这里,会发现在晏沉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残酷的厮杀磨灭了他一部分少年意气,如同硬生生撕开了一层保护膜,把幼兽逼出了本能的凶性。
第一只寒尸率先来袭,晏沉借力跃起,膝盖狠狠顶中寒尸的胸口,趁它仰面倒下之际,擒住寒尸手臂往上一送,用僵尸自己锋利的指甲,捅穿了自己刀枪不入的肌肤。
腐臭的黑血飞溅到晏沉身上。
第一具寒尸倒下。
一阵劲风从左侧横扫而来,晏沉抬手一挡,像沉重的金杵砸了过来,手臂应声骨裂,他人也一下子被砸飞出去,撞到玉柱上,吐出一口血来。
没来得及爬起来,左右两只寒尸已然逼近过来,若有智慧般擒住他的手臂,对面的寒尸飞过来,一手捅穿了他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中,晏沉的视线模糊起来,一种熟悉的感觉包围了全身,他知道,他又要回到那个地方了。
晏沉睁开双眼,火光在眼前跳跃,这里是记忆中的永无乡,永远燃烧的烈火,瓢泼的鲜血,脚边横陈的死人。
他看见父亲的尸体,脸色苍白地倒在不远处,眼神已经失去了生机。而一只脚踩在他的尸体上,拔剑带出一连串血花。
红夜叉漫不经心地笑道:“晏沉,你又来了。”
他一脚踢开剑尊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你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永远也赢不了我,如果我是你,我早就自杀了。”
换作往常,晏沉在看见尸体那一刻就已经暴怒着冲了上来。
但今天的晏沉似乎格外与众不同些,但少年一言不发的模样很有点异样,让他感到了一股久违的不安。
晏沉平静地凝视着他,松开五指,任由龙心剑坠落在地。
红夜叉蓦地心尖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沉淡淡道:“你并非我真正的仇人,你只是假借他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魔心。不要再试图利用我的仇恨了,有意思吗?这么多天,我已经腻味了。”
红夜叉凝滞片刻,面具下传来沉闷的笑声,接着越演越疯狂:“胆小鬼!你不过给自己找了一个逃避的借口!你永远无法战胜我!”
晏沉双目灼灼,眸光倒映着跃动的火焰:“哦?那你不如来试试。”
红夜叉拔剑跃起,如猛兽下山气势汹汹,眨眼间就掠至他的面前,剑锋刺向他的面门。
晏沉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
但剑锋却在他面前止住了,火光凝滞,时空定格,晏沉轻轻一挥手,永无乡和红夜叉都在他面前烟消云散。
魔心就是他的非理性,不过心外造物,怎么可能伤害地了他。可惜他花了这么多天才意识到这个事实,实在太过愚钝。
“好小子,做的不错。”耳边响起粗犷的豪笑,有人大力抚掌赞叹。
晏沉睁开眼,目光麻木地盯了会儿寒水洞顶,好半晌才被身体的疼痛唤回理智。
频繁在魔心幻境与现实中切换,导致他有些神志错乱,经常仍旧以为自己身在幻境。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处理,熊公的包扎手法十分粗糙,先一骨碌把药粉倒上去,再用绷带在伤口处打结,能保证人不死就行,至于你说舒适感和美观?朋友,命都要没了在想啥呢。
晏沉的伤口愈合得十分迅速,哪怕穿肠破肚,只要睡一觉就能好个七七八八。
除了魔心大幅度提高了他的自愈能力,还有一个原因是,每次熊公给他的疗伤药都是最好的,效果奇佳。
哪怕最精通医药的白家,也没几个能炼制出这样的疗伤圣药。但对熊公来说,这东西就像随处可见的杂草一样普通。
此人不仅实力超群,炼药手法也堪称当世魁首,却从不展露真容,身份成谜。晏沉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叮啷一声,熊公把碗放在地上。
晏沉一瞥,又是那可怕的蒜蓉包子,让人一下子没了食欲。
熊公似乎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快吃吧小子,今天你做得很好,我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小愿望。”
晏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握紧了右手,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当他清醒地在与魔心的抗衡中获得了胜利,这股力量就出现在了他身体里。
他邪紫未褪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