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跨度尤其广阔的故事最后——亦或者是伊始。
“你们一次又一次、努力地救我, 就是因为,以后,我是你们的朋友么?”
终于能还算顺畅地呼吸的时候, 被一群“熟悉的陌生人”包围的瘦小少年慢慢开口,面上停滞着异样病色。
他的眼圈烧得通红,碧眸不复澄澈,一字一顿间吐出的气息滚烫, 字音却格外清晰, 就像他近乎冷酷地将自己的意识从虚弱的躯壳剥离出来,以作独立的判断。
“笹谷椿”的确在第一时间相信了他们没错, 但清醒过来后, 他立即想到, 这份没来由的“信任”就是问题所在, 必须确认清楚才行。
“我没有朋友。”少年努力用旁观者的口吻陈述, 可说到最后不慎漏出的疑惑, 到底暴露了他压在内心深处的不安, “为了……朋友, 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么?”
“咒术师的恩怨, 应该由咒术师内部解决, 你们只是普通人,没有非要冒险的理由。”
“而且, 你们的朋友,不是我, 因为没有记忆, 就不能算同一个人。我只知道, 我只见过你们一……不对, 我们, 见过很多次?咦……很久了?”
言语逐渐混乱,似是不属于当前时间线的记忆忽然蜂拥而至,将少年原本还算清晰的思绪冲撞得混淆。
没错啊,他和这些“朋友”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了解仅限于外表和姓名,稀里糊涂的合照勉强可以算亲密接触……
但为什么——哪有嘴上说的生疏冷硬,对于这五个人,他感觉只有那么熟悉?
最后一道海浪汲取到足够的力量,狠狠撞向山崖,当本应坚不可摧之物倏然破裂之际,水花如粉身碎骨般飞溅,它们皆是记忆的碎片,尽数铺洒在迷茫的少年身上,也就成了重新再将时间回溯的钥匙。
于是,或多或少想起来了:樱花盛放的警校,在幻术影响下变得扭曲的教学楼,暴雨倾盆却不沾身的晦暗雨夜……
他甚至“知道”是谁最先奇迹般地跟“自己”搭上话,谁特别擅长脑补发散,谁为年少显沧桑暗自发愁,谁枪法极好,和“自己”相差无几,谁嘴硬说这次救人失败了还有下次,真的失败后眼泪却没出息地流了满脸。
……不对,不对。
说熟,也不能算很熟,说长——满打满算又有多长?乍眼望去漫长的时间,不过是消耗在了无意义的重复上。
他们没有必要救他,每次都会重新开始不是吗?
无数次难以想象有多艰难的努力,就为了救一个,不可能记得他们到底付出了多少的陌生人……
“……唔!”
少年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双手扣住头。
他的手指深陷进乱糟糟的短发中,因用力过度而指尖发白,离得稍微近点一眼就能看见。
再看这深沉小孩瞬间变得更加摇摇欲坠的样子,抵达黎明前夕的四人(没人想到把手机换个角度,诸伏景光啥也看不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笹谷前辈从小就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让他往死里纠结“未来的我等不等于现在的我”的哲学问题还得了——再说了,本来也没什么可纠结的。
以萩原研二为代表的大机灵最擅长用一句话解决问题,:
“目前我们确实不熟,小椿觉得会有心理负担的话,那就不是朋友吧。”
少年:“……”
空气诡异地凝固了。
少年似乎头不痛了(也有可能是痛麻木了),胳膊下滑,在眼前挡了半晌才放下,木着一张脸与他们对视。
在被不幸没跟上他脑回路的小伙伴刺杀之前,萩原研二又来力挽狂澜了:“啊不要误会。”
只见有着绝对亲和气场的半长发青年竖起大拇指,正义凛然发言的同时,阳光明媚的笑容将病房照亮了至少几个色度:“安心,没关系的,因为我们是警察!”
少年:“…………?”
其他人:“???”
迷茫一秒后,恍然大悟!
还得是萩原研二啊,真亏他能眼睛不眨迅速扯出诡异又正当的理由!
手机视频里的诸伏景光接得最快:“小朋友一定要记住哦,有困难找警察,维护正义打击犯罪,守护每一个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是我们这些警察的职责。”
“你说与我们无关,这话是不对的,即使我们事先不认识你,在得知你的遭遇后,也不会对你袖手旁观,难道咒术师就不是日本公民了吗?”
黑发青年将根本挑不出毛病的道理道来,带着安抚意味的语气柔软,郑重到一半忽然一笑,看着面露呆滞的少年的蓝眼更加柔和如水:“还有哇,警察的职责是一回事,私人关系怎么也得单独算。嗯……话说,我们现在,不就成为朋友了吗?椿。”
人不在现场造成的距离感彻底消弭无踪,他,诸伏景光,赫然就是可登电视做儿童科普节目,又可凭脸哄骗不安幼崽的温柔警察叔叔本人!
目光微颤,隐晦闹着别扭的少年好像很吃这一套:“……!!”
小伙伴们:“!!!!”
还得是你啊萩——呸呸诸伏景光!这都能行?!
“哇哇